半政界、半商界的学界

张鸣：我们整个高校的评价体系都很奇怪，自娱自乐的体系。比如说那个核心期刊的发表数，核心期刊就是现在可以买的，都是卖出版费的，这个发表数就可想而知了。而且现在有的高校还规定硕士生、博士生毕业必须得交两篇论文，核心论文。

许子东：现在好像要取消了吧？

张鸣：没有，今年毕业生还是这样要求，我们学校也是。

许子东：压力极大。

张鸣：都得买。现在的刊物，只要是学生投稿，马上给你单子，你的稿子录取了，但是请交版面费。这里有水分，让硕士生、博士生交核心期刊论文，实际是在凑学校的发表期数。就像我们过去大跃进似的，钢厂炼不出钢来，就发动群众炼钢，他根本交不出这种论文，只能是买。

许子东：本来这个东西是贴钱的，不赚钱的，现在突然发现发文章能够赚钱，因此这个性质就变了，现在一些有名的的杂志，到全国各地开会，人家怎么招待的？那些编辑都怎么招待的？为什么？人家要在你上面发文章啊。我有一个朋友说，以前常常收到人家约稿，现在为什么这些杂志约稿少了呢？原因就是，他不必来求你的稿子了，他能卖钱啊！能卖钱了，他何必呢？

张鸣：就把这个杂志给腐化掉了。

窦文涛：那天我还翻陈丹青老师最近出的《退步局续编》，他在里面讲，当年在清华开会，说请你做教授，你有什么学术著作啊？陈丹青就说，我没有任何学术著作，我就写过一些杂文。人事处的一干部出来递烟，说陈老师，你那算学术著作。所以他说，现在老师、教授和学生的师生关系已经不存在了，他认为是一个权利关系，就是利益关系，所以现在老师跟老师之间，教授、学者和学官之间，都是权利关系、利益关系。

许子东：是一个买卖关系。

窦文涛：这学界已经有点像政界、有点像商界了。

张鸣：就是半政界、半商界。

许子东：按福柯的理论，这些都是权利，知识跟权利的关系。

窦文涛：您那天还讲一个段子，说打官司，也是教授抄袭。

张鸣：就是你们武大很著名的一个教授，其实他有点冤，你们武大作案不是最多的，但是被抓的最多。他是这样的，实际上是反应学生和老师的这种不正常关系。学生给老师打工，很多学生都是抄袭的，但是成果要挂老师的名字，老师放第一位，所以最后揭露出来以后，老师也抄了。

窦文涛：但是他得对簿公堂打官司。

张鸣：对。你抄的是垃圾书，学生抄的，不是老师抄的，最后是以老师的名字出版的。老师就得打官司，打官司老师比较有力量，学校也支持他，之后这个李鬼就把李逵告倒了。理由是什么呢？就是说抄的那些都是常识，糟糕不糟糕，常识都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