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命运对赌 深港边境百万人曾上演真实版“绝地逃亡”

核心提示：深圳和香港虽然只是一河之隔，可是地缘的关系却把这两个城市紧紧地连接在一起。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之间，一段影响了超过一百万人的命运的偷渡历史正在深港边境上演，而在这一百多万怀揣着梦想与希望的偷渡者当中，其中一个便是欧阳东。

记者：您常来深圳吗？

马家辉：对对对，都是做活动。

记者：所以像您每次来深圳什么感觉。

马家辉：我每次来都非常痛心，因为我原先在深圳买了一个好大的房子200平米的，那一天发昏了，那一天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一天。开车过来的时候，中途改变主意没买取消了，如果真的是买了那个房子，现在至少卖个两千万，我当时一百多万啊，我就不用给你们做纪录片了。

偷渡者的真实写照：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

解说：深圳和香港虽然只是一河之隔，可是地缘的关系把这两个城市紧紧地拉在一起，这种联系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之间尤为特殊，因为那时候的香港还是英国的殖民地，深圳呢也还是一个叫做宝安的小渔村。这次来到这里，我想探索那个时期发生在深港边境的一段影响了超过一百万人命运的偷渡历史。

欧阳东（逃港者）：我们当时走的时候呢，就是在世界之窗的附近。

马家辉：当时好多人都从那边下海，现在变成世界的窗口。

陈秉安（《大逃港》作者）：因为香港最简单的账嘛，从1950年的232万人到1980的506万人，增加了300万，300万人中间至少有100万人是逃过去的，逃港者是香港一个重要的文化课题。香港人的很多思想，很多精神，很多那个文化根基，都在这个地方。

解说：“逃港”是香港历史上面一段，非常重要的往事，数以百万计的逃港者也造就了今天的香港，上个世纪末，香港排名前100位的富豪当中就有40多人都是“逃港者”，像传媒大亨黎智英，期货教父刘梦熊，还有乐坛我们都知道的罗文，文坛的大师倪匡，他们都是逃来香港的人。在我成长的年代，几乎每一个香港人身边都有亲戚朋友是偷渡来的，他们经历了种种惊心动魄关乎生离死别的故事，里面都有他们的命运浮沉。

马家辉：有一个情况很可怕的，你知道比方说我是你表哥，你知道我是要游泳过来，可是你一个礼拜都没有收到我的消息，两个月没收到我的消息，我可能被抓了送回去，也可能死在海上对吧，那种等于古人说的那句诗嘛，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

解说：我在香港的湾仔区出生长大，到了今日，我还是喜欢叫自己“湾仔人”，湾仔就是我的故乡，这里有太多太多的故事令我回味，亲身经历过的，我耳朵听来的，眼睛看到的，有的悲凉，有的哀伤，有的快乐，有的荒唐，有的关于背叛，有的关于忠诚。故事里面的人，在我看来，好像一艘一艘本来互不靠近的船，但是偏偏又漂在同一个江湖里面。每个人都背负着这个世界的混乱和混乱里面的哀伤抱怨。生命或许好像一场赌博，和你对赌的并不是其他人，而是命运，只是命运。我想将这些关于命运的故事，写进我的小说里面，记录下由我和其他人所共同构成的一段香港往事。

马家辉：在哪里啊，这里进去是吗。

欧阳东：你好你好。

马家辉：我是来看你们表演的。

女：哎呀，您和我照张相，和我照张相。

欧阳东：要用你们的手机拍，我的手机死机了。

解说：欧阳东先生今年70岁，1979年逃港，八十年代末期取得香港身分证之后回到深圳定居，如今已经退休的他，是深圳一位业余艺术团的团长，带着演员经常排练演出。

马家辉：所以欧阳先生你是团长。

欧阳东：对，是领导。

马家辉：领导。

欧阳东：领导，我是她们的老大。

马家辉：那她们是这个平常的附近居民。

欧阳东：都是南山区的居民，都是深圳的户口，都是深圳的。这里一段是她们双人舞，这一段感情就很重要，那个《鸿雁》本身音乐就好听，很感人的这段音乐。

解说：欧阳东从小喜欢文艺，逃港以前还曾经是宝安县很红的舞蹈演员，演的都是正派的英雄，这就让人很难把舞台上面的他跟逃港的人连在一起。不过我更好奇的是，曾经冒死偷渡去香港的他，为什么后来会选择回到深圳呢，而今天的他又怎样看待自己当年的冒险的选择。

欧阳东：以前我们养蚝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水退了的时候才下去种蚝的。

马家辉：当时对于香港你有什么了解吗？

欧阳东：也不是很了解，宝安县也组织了一些香港偷渡去了香港又回来再作报告。

马家辉：就是唱衰香港。

欧阳东：对对对，然后我们编的一些那些快板书，里面也是说香港这里跳楼的，那边是抢劫的，这边是强奸的，什么坏的都搬到台词上面去。

马家辉：是，我记得当时有一本刊物叫《人间地狱香港》，在这里面就说香港好多人，自杀的多的，黄业的，赌的，黑社会横行。

欧阳东：反正是穷人老百姓你到了那边去，你就是到了地狱。

解说：欧阳东祖籍湖南，16岁的时候身为知青被下放到宝安县的水产养殖场工作，1966年他为了配合“文革”的红色宣传，他和几个同样爱好文艺的朋友一起组建了宝安县文艺宣传队，而且很快成为那个年代很红的演员。

欧阳东：当时，这个洪常青就是我，但是我这个节目，后来被带到宝安县参加地区的汇演，我们三个人，三个人到了哪里，哪里就红的。别人都不相信我走，我偷渡的时候走了以后，好多人在问，怎么还不上班呢，他说他走了不可能，我演的都是正面的人物的，都是演洪常青，都是演党代表，革命这些东西。

马家辉：那你走了那影响很大，所以为什么在什么状况下面，你会决定说我要离开这里，要去那个“人间地狱”香港呢。

欧阳东：当时的年代只有香港，才有很多吃的东西用的东西，香港什么东西都有，但是国内的粮食要粮票，穿的衣服要布票，什么东西都是定量供应的，而且周围的人都已经一天一两天就不见了，就跑到那边去了，过一两天又少了一两个人，又到那边去喝咖啡去了，就是一些朋友，都已经往那边走了，都去了香港了。这个她也是宣传队的，跟我来往的人都是偷渡到香港的，像这个就是我们省歌舞团的艺校的，她也去了香港，这里面也有几个去了香港的，这些都去了香港的，都是宣传队的。

解说：从1842年清政府将香港割让给英国之后，粤港两地的居民其实还是可以自由往来，1949年之后，广东省政府在粤港之间竖起了铁丝网，私自前往香港的人就被视为“叛国投敌”。从此这个铁丝网就标志着香港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上个世纪50年代初到70年代末，在广东一带逃去香港的偷渡事件经常发生。

马家辉：我1960年代出生在香港，住在一个地方然后右边是从上海来的，一家五口这样，左边潮州来的，一家六口这样，而且好多都是其实都是从内地过来的，在不同的年代过来。每次说到逃港者，我的脑海就浮现一张脸，一张一个女人的脸，她的两个弟弟就在一次的过来偷渡的过程里面死掉了淹死在水里面，那消息传过来的时候，那这一位女士就精神不好了心情不好，后来又发疯了，然后那时候不断发生好多这样的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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