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还是叛徒？他生前奔赴台湾死因疑点重重

李显斌讲述叛逃场景 廉保生死亡原因扑朔迷离

李显斌《冲出铁幕》节选：

我只是旁敲侧击地去揣摩他们的内心意图。经过一年多时间的相处，我们三人之间，虽然谁也不敢说出口，但彼此心理上已经达成一种微妙的默契。

解说：1965年11月11日的中午，李显斌将三岁儿子的照片放在随身口袋里，他明白叛逃对家人意味着什么，但用他的话来说，仍决意放下“情感的包袱”“投奔自由”“留下性命为他们报仇”。飞机飞到东阳附近时，李显斌把航向改为东南，向台北飞去，由温州湾出海，当时海上的气候很坏，云岑低得只有几百公尺。

李显斌《冲出铁幕》节选：

飞过南麂山后，我先把所带的三颗水泥练习弹投到海里，就加大马力降低高度，一直向前猛飞。心想，李才旺应该发现航向不对了，但是他一直没有关掉变流器，这对我的鼓励很大。在进入海峡上空，逐渐解除了匪机追踪的顾虑之后，我可等不及地要试探一下机上随员的意图了。于是我用机内的通讯系统探问李才旺：“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以急促而兴奋的语气回答我：“快了！快了！”果然不出所料，这太使我振奋。剩下的还有廉宝生。正在我稍稍犹豫了一下的当口，他倒是先问过来了：“航向不对吧？”“好像不对。”我说。“那就对了；”多妙的试探和回答啊，于是我确切地知道我们机上的三个人，此时正是同心协力地飞向自由祖国了。

解说：在李显斌的笔下，李才旺和廉宝生虽然事先不知情，但同情并且以实际行动支持了“叛逃”，这形成了三人协同“叛逃”的如山铁证。“叛逃”事件发生后，三人所在的部队受到了停飞的处理，在部队进行整顿检查时，的确发现了李显斌有“叛逃”的迹象。

孙培新：李显斌飞行技术不是太好，在飞行中老发生问题，有一些不好的症候，痼癖的一些动作，所以正在研究停不停他的飞，第二个情况他跟他的爱人跟他的那个妻子啊，关系不和，正在闹离婚，但是又不敢公开说，因为部队那个时候对要闹离婚这种事，是抓得很紧的特别是飞行员，飞行员要想闹离婚的话，弄不好就第一是不批评，第二就是要把你停飞了。

解说：一次训练时，李显斌就曾经试探着向深海飞了几分钟，此后他解释说是误以为飞机出现了故障才偏离了航线，在检查三人同住的宿舍时，也发现了蛛丝马迹，从李显斌的物品来看，他是有备而逃。

孙培新：廉宝生和李才旺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唯独事后发现李显斌有些衣服他可能是暂时穿不着寄走了，寄回家了。

解说：在李显斌的物品中，还发现了藏匿起来未上交的收音机。

孙培新：那个时候呢拿一个普通矿石收音机都能听到这些，听台湾电台广播更清楚了。

男：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女：中共空军官兵弟兄们。

孙培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这个信号，在这它紧贴着你，台湾的信号就在这，所以你只要稍不留意一调就能听到它。

女：轰五型强五型，奖黄金六千两。

孙培新：它用的功率还大，声音都比我们其他的一些地方台的声音都大，这那的一宣传，所以那个时候是比较厉害。

解说：调查发现在李显斌的床下，有一个手枪内的弹簧，这对应上李显斌在台湾的宣称，他为了防止李才旺阻止自己，事先械除了李才旺枪支内的弹簧，部队的发现部分印证了李显斌的那篇《冲出铁幕》中的细节，李才旺和廉宝生事先并不知道李显斌的叛逃打算，但是在文章中李显斌还指出李才旺和廉宝生发现航向偏离之后，欣然支持了叛逃，李显斌说得信誓旦旦，然而部队中仍有人大胆提出了异议。

孙培新：提出意见最多的曾经是一个老同志，经常发牢骚讲怪话，他讲怪话是什么，就是说对廉宝生这个，给他定为叛徒是绝对没有道理的，谁叛逃廉宝生也不会叛逃。

解说：廉宝生从坦克兵里选拔到空军，他表现突出，荣立过三等功，是飞行大队里的党支部支委，并且负责防线工作，而且当时廉宝生出事时正值新婚第18天。

孙培新：新婚蜜月都没有度过的情况下，谁会想到跑到敌对势力那方面去，又没有家庭问题，又没有夫妻感情问题。

解说：廉宝生的死亡也疑点重重，蓄谋已久的成为什么会在降落时发生事故，导致在机尾的廉宝生受撞击重伤致死，而且李才旺与廉宝生一死一伤，只有驾驶员李显斌安然无恙，这是不是蓄意谋之。

孙培新：我采访过有一个老同志，廉宝生还曾经就是他的班长叫郭振清，郭振清他就说了一句话，廉宝生死不可能，他说你要看看那个飞机结构你就知道了，它那个飞机构造，它不像那个图-2飞机，在下部有一个包，这个包是什么呢通信射击员坐的位置，飞机落地的时候蹭地的时候，那蹭着的就是他，伊尔-28飞机（即伊留申二八）它飞机的通信射击员不是在底部，而是在上部，即便这飞机蹭地的话，也蹭不着他。

解说：然而如果廉宝生是清白的，又缺乏关键的证据，最大的疑点在于飞机偏航后地面持续呼叫，身为通信员的廉宝生掌握着通讯器材，却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回应。这架消失在海上迷雾中的伊留申二八型轰炸机在海上失联的十几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台湾落地时又有着怎样的内幕，这是当时的大陆军方无从知晓的。事发后空军司令员吴法宪特意来到部队进行训话。

孙培新：吴法宪就到了部队，对他们师里的领导干部提出批评，问题很严重，这个部队很多方面工作有漏洞。

解说：此时李显斌和李才旺是台湾反共宣传中吹捧的“英雄”，廉宝生经历了什么已经死无对证，虽然部队首长和战友仍然心存疑虑，但也只能接受将同机组三人统一定性为“叛徒”的决定。

孙培新：为什么当时部队把他们三个人都定为叛徒，因为台湾那边的宣传，说都是“反共义士”毛主席说了有一句话，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拥护，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反对，那敌人把他们树为英雄的那我们这可就是叛徒。

家属受牵连影响后代 申诉信投递终石沉大海

解说：“叛逃”事发的几个月后，红旗漫卷中国，作为“叛徒”的家属，在海军服役的廉家三弟新征入伍的四弟都被遣送回宁河县的乡下务农，曾在宁河县税务所任所长的大哥廉保忠也从此失去回县城工作的机会，而且影响代代延续，三代贫农出身的廉家变为了“叛徒”出身。

廉田：村里面是大字报就是全是贴着全满了，全是叛徒家庭，这些背叛祖国，有一次我跟那个同学们打架，老师就是独立的，把我叫到办公室了，就说你这个家庭，就不是个好家庭，那怎么你有这样的叔叔能去台湾别人没有呢，所以你停课三天，最起码我的课你不能上。

记者：他没有问是谁对谁错。

廉田：谁对谁错先放在一边，就是说首先这个立场来说，你就是错的。

解说：廉宝生出事对母亲李连茹的打击最大，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她总是触景伤情。

廉田：她在这个时候说，你们这哥几个，最大的任务最重要的就是把你二哥的事情搞清楚，我们不能过着这个没着没边的日子，那么他是革命的，那就是革命的。

廉保忠：要落实我们家，想把全家正过来，这事别人都没能力了，靠你了，你把这事能办出个样儿来。

解说：“叛逃”事件发生后，廉家人始终不愿意相信廉宝生叛逃，六兄妹中唯一保住了公职的大哥廉保忠担负起给弟弟平反的责任，凭着对亲人的一腔信任，他一封接着一封地写申诉信，然而面对如山铁证，廉保忠的申诉自然石沉大海，此后的18年廉家人一直生活在绝望中。叛逃事件发生的18年后，1983年底，一个冬日的清晨7点钟，廉保忠像往常一样比同事们提前一个小时来到了办公室打扫整理，这时候大女婿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来找他。

廉保忠：他说电台广播二叔的事了，我说咋广播的，他说我也没听说准。

解说：大女婿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7点的早间新闻里提到了廉宝生的名字，廉保忠立刻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全家。

廉田：传达室到楼下去叫，谁谁谁有电话，这个电话是我爸爸打来的，就是说有你二叔的消息了，拿收音机听一下，然后呢做个记录，应该是在八点钟还要重播一次，当时我脑子就是一炸。

解说：当天《人民日报》转载了这篇新华社的电讯稿，领航员李才旺从美国回大陆探望高龄患病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他在上海机场发表了一则声明。

廉田：人民日报第四版，原空军领航员李才旺从美国抵达上海的时候，发表的一个声明。

廉保忠：由于同机的飞行员使用了预谋的欺骗方法，来到台湾。

解说：李才旺声称自己和廉宝生是受了李显斌的欺骗，不能及时发现李显斌叛逃台湾的企图，而他自己也无法制止事件的发生。

记者：从1965年到1983年，好像已经有18年了，你等了18年，突然来一个重大消息。

廉保忠：好啊，能转到这一步，是了不起啊。

解说：李才旺的声明虽然只有两句话提到了廉宝生，但是对于苦无证据的廉保忠来说，宛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廉保忠急切地联系四川的外事办公室，终于在李才旺返回美国前夕要到了一纸证明，然而证明书上寥寥数语也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

廉田：我觉得李才旺他那个时期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的，那么他如果过多地去描述我叔叔的事情，说一些真实的东西对他是不是受影响，他毕竟领了赏钱了。

解说：因为在机场发表了声明，李才旺被承认归国华侨身份，免于刑事处罚，在他的语焉不详的背后，不知隐藏着怎样的真相。在叛逃过程中，廉宝生为什么没有回应大陆军方的呼叫，期间他是否支持过叛逃，三人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廉宝生究竟是如何死亡的，这些疑问依然找不到答案。廉保忠的申诉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他只能密切关注着台湾那边事态的发展，把希望交给时间，这起离奇的叛逃事件依旧是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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