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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文革”爆发 一夜间北京人艺领导班子全成了“走资派”


来源:凤凰卫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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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卫视12月17日《我们一起走过》,以下为文字实录:姜楠:明年就是人艺建院65周年,在漫长的岁月中这座艺术的殿堂也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变迁,对于许多人艺人来讲,他们充满感情的史家胡同56号院如今已变了模

核心提示:明年就是人艺建院65周年,在漫长的岁月中这座艺术的殿堂也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变迁,对于许多人艺人来讲,他们充满感情的史家胡同56号院如今已变了模样,建院后焦菊隐“一戏一格”地导演了《蔡文姬》、《关汉卿》等剧,1963年《茶馆》停演,焦菊隐再少新作,三年后“文革”爆发,面对局势的变化正如《茶馆》中的旗人和教士资本家和农民人们似乎再难握住自己的命运,但不同的是院子里的人们仍旧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等待着。

凤凰卫视12月17日《我们一起走过》,以下为文字实录:

姜楠:明年就是人艺建院65周年,在漫长的岁月中这座艺术的殿堂也见证了中国社会的变迁,对于许多人艺人来讲,他们充满感情的史家胡同56号院如今已变了模样,建院后焦菊隐“一戏一格”地导演了《蔡文姬》、《关汉卿》等剧,1963年《茶馆》停演,焦菊隐再少新作,三年后“文革”爆发,面对局势的变化正如《茶馆》中的旗人和教士资本家和农民人们似乎再难握住自己的命运,但不同的是院子里的人们仍旧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等待着。

思思(金雅琴孙女):我小时候太奶奶说我像她和太爷爷,会唱歌也会画画,我如今长大了太奶奶却不在了,太奶奶嗓门很大,大家怕她却也不怕她,她说以前的院子里种着许多树和花还有许多人,有人挥了挥手大院子就变成小房子了。

八平米黑屋内的挣扎

牛响铃(人艺金雅琴之女):以前这是一排那个小桃树,这块儿吧有假山石,困难时期我们院子那大厨,大厨的那个老伴儿老太太会爬树,噌噌噌就上去了,然后就把那个槐树花(摘下来),那时候那叫笸箩吧,然后弄满的之后然后在公共食堂里边给大家烙那个槐树花的饼,当时觉得可好吃呢,然后最里边就是焦先生的院子,那边那有一个门是通干面胡同的,干面胡同对面就是那个梅葆玖他们家那小楼,然后那时候梅先生就从那个门过来看焦先生,然后这是一个小四合院,原来全是焦先生的家,有一个小月亮门儿,现在全都没有了,面目全非。

视频片段:“文革”的时候第一个给轰出去了。

解说:1966年“文革”爆发,一夜之间北京人艺的领导班子全成了“走资派”,第一个揪出的就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焦菊隐,他从四合院中搬出,被关进不到八平方米的黑屋。

焦世宁(焦菊隐之子):有的时候闷闷不乐,有的时候独自落泪,他的所有在外面不能漏露的都回家,都在家里头发泄,那个屋子是非常潮非常黑的,一直要开着灯,一个单人床,一个书桌,一个小书架,一个那个洗脸盆的那个铁的那个架子,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解说:自进入人艺以来,焦菊隐几乎将全部心血投入到了戏剧中,由《虎符》到《蔡文姬》中的水袖与步态,再到《智取威虎山》中的戏曲腔调,焦菊隐始终各探索着话剧民族化的道路,随着人物的悲喜,焦菊隐在家中时而喜不自胜,时而大发脾气,自1963年开始江青开始指导京剧现代戏的创作,1967年5月3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革命文艺的优秀样板,最终确立了8个革命样板戏,在样板戏的标准下焦菊隐成了被批斗的典型。

焦世宁:对他的这个理论的否定,而且是对这个戏剧,整个戏剧的否定他是受不了的,关在一小黑屋里让写检查,整天让他干这些事,可能对他来说是最痛苦的。

解说:焦菊隐几乎不再公开发表任何看法,写检查,被批斗,焦菊隐又被发配去扫厕所,那时的人活的讲究,即便是扫厕所也扫得一丝不苟。

焦世宁:北墙是厕所的墙,那么就很多的这个碱尿碱要渗过来,把报纸贴上,挡住这些脏污的东西。

方子春(人艺方琯德之女):那会儿我们管焦先生叫焦老头,就住在我家窗根底下,一个特别破的小屋子里头,几乎就窗户非常小,屋里很潮很潮,但他是一屋子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半个屋子全部是书。

解说:方琯德的女儿方子春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她想当演员,父亲跟她说不如偷偷地找焦先生学,方子春找到焦菊隐希望拜他为师,焦菊隐说我不教你表演,我来教你学古文。

方子春:第一课《触龙说赵太后》,慢慢地教,他教课跟别人不一样,他要查很多字典,当时他已经视网膜脱落了,屋里灯光特别暗,我的意思你翻俩得了,告诉我,我知道就行了,他说不求甚解,我要告诉你在什么什么版本的字典里头这个字儿怎么念。

解说:教书的事情很快就被发现了,方琯德也受到牵连,焦菊隐不再讲课,他只对方子春说了一句话,不能放弃,坚持住,一定会有出路的,但焦菊隐自己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1966年老舍投湖自尽,在写给妻子的信中焦菊隐说,这回谁也帮不了我了,本想一走了之,但世宁太小,我同意离婚,你带着孩子逃命吧。

焦世宁:他说老舍走了,完了秦瑾说知道,又抽烟,他就跟秦瑾说他说我呀,前两天送梅先生说舒先生就我前面,回头还冲我一笑,说焦先生您就在我后面啊,他说他这一走啊,他说我晚上洗脚的时候就看着我这双鞋,我就说我真想明天别让我再穿上您了。所以舒先生的走对他来说,他也许就想就是一走了之,但是他心里他除了戏心里头我觉得最牵挂的可能就是我。

解说:焦世宁是焦菊隐唯一的儿子,“文革”后,为了不牵连家人,焦菊隐与妻子离了婚,也不与孩子见面,焦世宁只能隔着窗户远远望见父亲的影子,那时院子里的每个人都禁了声,再不见往夕的欢声笑语,人们看到焦世宁也只能瞧上一眼而已,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金嘎嘎走上前去。

天不怕 地不怕的金嘎嘎

焦世宁:胡噜胡噜脑袋孩子那个什么,怎么样啊,关心一句,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没人理我,而且我父亲病危住院的时候唯一的去看我父亲的就是金雅琴,她不怕。

牛响铃:大家都不敢随便说话,然后就是整个一下沉闷了,那个院子唰的一下就那样了,然后紧接着就是舒秀文阿姨赵韫如阿姨就是第二批田冲大大,他们就被揪出来了,然后第三批就是我爸我妈他们都被揪出来了。

解说:但金雅琴不怕,新中国成立之前她因拒绝国民党官员而进了监狱,进入人艺后因为没接到喜欢的角色金雅琴始终拒绝和导演说话,她声音大人又咋呼,头顶上乌云蔽日,她依旧在家开怀大笑。

牛响铃:那脾气我觉得就是打死她都改不了,然后那个开批斗会的时候我夹在第一排,本来我就胆儿小,我妈妈就不低头,我们院一个叔叔就冲上台就摁她,摁了她好几次,军宣队就说,你不要认为那个就是说斗争就结束了,说那个还有一些人,在背后里面说演员不让演戏,难道去卖白薯吗?我妈说对,那就是我说的。

解说:金雅琴脾气硬人却乐观,到农村改造她敲着鼓也学评剧,逗得贫下中农哈哈大笑,那时金雅琴的老伴儿牛星丽和英若等人被称为“人艺四大坏人”他被关进牛棚,七次胃出血,后来牛星丽把日记跑在水中全部销毁,在家也常常不发一言。

牛响铃:我妈自己也冒着风险偷着给我爸送巧克力那时候,她那性格绝对不会安慰,她就说没事儿,大不了怎么着,枪毙了你,那时候的人的感情他们没有那种风花雪月,也没有送花送钻戒,全都没有,就是说在困难的时候遇到灾难的时候他们互相搀扶的这一把我认为是最重要的。

解说:即便闹得最凶的时候院里也没有出过武斗,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人人都带着面具,人人都有自己的坚守。

夏钢(人艺夏淳之子):每天能看见他们排着队,都剃着光头然后提着扫帚提着铁锹出去干活,什么扫地啊什么之类的,我爸爸没事就教我们那个印照片,就是以前拍的那些底片,拿来用相纸来印。

方子春:(我父亲)特兴奋地回来说子春我今天在汽车上碰见一个人,说看见我说,你是琯德同志吗,我爸爸说是,你没死啊,这就是观众,我爸说我没没死,说谢谢你,我爸回来兴奋极了,说观众还能认识我,他问我,我没死,他说你看,我活过来了吧。

解说:那时的人们不再提,也不提艺术,日子久了,揪人的成了被揪的,老人们有了空闲牛星丽和英若诚等人组成了战队“丛中笑”,放风筝、游泳对院子里的孩子来讲这倒成了一段幸福的时光。自1970年起,全国范围开展清查“五·一六分子”运动,牛星丽、英若诚、朱旭等人落了闲,他们为了自保,也组成一个战队“丛中笑”成了名副其实的逍遥派。

英达:可是像那种冲冲杀杀的吧,他自己底气也不足啊是吧,干脆咱们叫“丛中笑”,大家都是花,开的都是花,咱们坐在中间,我在丛中笑,说的是毛主席原词,说的是待到山花烂漫时,都是花,她在丛中笑,就缩在中间不怎么起眼的意思。

牛响铃:我记得那时候小孩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就是我爸爸老带着我然后去天安门放风筝啊,龙潭湖游泳啊,放得正高兴呢然后剧院又有人说他们,说他们是特务,说他们放风筝的时候是向台湾发信息呢,又给他们批斗了一顿,后来他们就变成游泳了,就不放风筝了,然后我们就老去那个龙潭湖去游泳。

解说:英若诚的父亲英千里此时仍在台湾,因为经历复杂英若诚被送进监狱,直至今日这位日后的文化部副部长在狱中的经历仍是一个谜,因为他直到暮年都在维护着自己的信仰,日后,英达曾问父亲在狱中有没有挨打、用刑,英若诚一口一咬定没有,只是挨整。

英达:我和其他的叔叔他们在聊的时候,他们就跟我聊说你看看,我的手腕子看见没有,这一圈比旁边黑,因为当年烂得念头太多的,这皮肤就恢复不过来了,我说那你挨过打吗?谁没挨过打,那当然都挨过,我说我爸他就没挨过,什么(没挨过),我说你看见过吗?看当然没有直接看见过,但是说我们当年在蓟县那监狱就是平房,叫到那边审讯,或者什么,那人挨打是要叫唤的,在我们这边儿听得清清楚楚的。

解说:或许是因为英若诚的性格使然,苦难并不值得一提,在父亲的描述中监狱生活甚至令幼年的英达一度神往,“文革”中,英若诚和牛星丽成了逍遥派,研究古书,自己设计制作风筝,后来除了游泳,牛星丽还学会了煮咖啡、卷烟丝,他被发配去黄山写剧本,热衷于绘画的牛星丽带回来了一本写生。

牛响铃:给我显摆,这是哪那是哪,然后还说哎呀,人这一生当中如果没有去过黄山简直就白来一世了,太美了,根剧本完全不沾边儿,我爸说一个字都不写,写完了回来就揪出来,就“文革”的时候他们就把这个艺术这个人艺要走哪条路线完全都放弃了,不再想了,想也没有用。

英达:至于我们家被抄走了多少画砸了多少唱片,这我不知道,我就记得大人们也没事儿干,然后就带着玩,哎呀,天天玩太好了,姜文后来拍的那个电影那名字,人家原来王朔小说叫《动物凶猛》,人家根本不是叫这名字,他叫《阳光灿烂的日子》。

解说:但对于焦菊隐来讲,日子却越发难过了,1970年元月《人民日报》报道了模范人物王国福,《拉革命车不松套一直拉到共产主义》的长片通讯,领导马上安排编写了一个宣传王国福模范事迹的剧本,军宣队请来焦菊隐看联排,对于焦菊隐来讲这是他最后一次表态的机会了。

焦世宁:他的一个学生头一个晚上找他说焦先生明天要请您看戏,有三条路您可以走,第一呢,您就是大力地赞赏,那您肯定是官复原职,恢复舞台工作,什么事都没有了,第二呢,您一句话不说,您呢顶多也就这样,也好不了也坏不了,还是现在这状态,第三呢,您想说什么说什么,那么后果您自己应该是清楚的。

最后的时光

解说:当时饰演王过福的年轻演员顾威曾回忆道焦菊隐仍穿着整洁的干部服,规规整整地坐在戏台下军宣队征求他的意见焦菊隐说这个戏在政治上合格,艺术上不合格。

焦世宁:拿出来两个手指,人家问他是20分吗?我爸说是两分,说您这5分制吗?百分制,你可想而知他这回来之后第二天开始了这些批斗。

解说:这是焦菊隐最后一次就艺术问题的发言,在无止境的等待中焦菊隐已经绝望了,他给妻子写了封信,大意是我不做这件事了,哪怕放我去种田带着儿子到乡下生活都可以,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可能了,但他仍然捍卫着自己的清白,告诫孩子要做毛主席的好学生。1974年焦菊隐突然感到胸部疼痛住进医院,经检查确诊为晚期肺癌,他要求见见在陕西插队的大女儿。

焦世宁:第一关心就是说你调回来了吗?我姐姐说调回来了,他说那好,他说你买一个像样的本子,买一支笔,他说我时间不多了,我写检查啊写了几十万字的检查了,但是应该去怎么做一个导演,这件事情我想写下来。

解说:但焦菊隐最终没能完成自己最后的梦想,1975天2月28日焦菊隐在癌症与绝望的双重折磨下去世了,临终前他反复起身十几次,寻找自己早已避难到日本的儿子焦世宁,不过一年后“四人帮”粉碎,而那时的焦菊隐却已长辞于世。

思思:姥姥说,日子过了很久,她才找到如今的老爷,老爷的爸爸叫焦菊隐,大家说,他会许多东西,大家十分想他。

记者:您是大概什么时候回国的?

焦世宁:我是2007年回来的,我一直在日本待了26年,很多的年轻人甚至连学这个导演学表演的人都会慢慢地不知道焦菊隐是什么人,就是想回来为我父亲做一些事儿。

记者:就是现在作这件事情,也是在牛老师的帮助之下吗?

焦世宁:当然啦,从一开始就是她在支持我她的父母在支持我,她的周围的朋友们在支持我,所以将近九年吧,我们俩一直在并肩奋斗着。

解说:2007年随母亲逃往日本的焦世宁在报纸上看到了牛响铃刊登的关于父亲的文章,“文革”中,焦菊隐始终在床下藏着一包为儿子保留的弹球,想及已去世的父亲焦世宁回到了国内,他常常去看望仍旧住在院子中的金雅琴、牛星丽夫妇。

《我们一起走过》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姜楠

首播时间:周六 10:35—11:30

重播时间:周日 01:10 05:20 15:30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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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程昊 PV0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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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17我们一起走过 史家胡同56号——人艺往事(下) http://d.ifengimg.com/w120_h90/p0.ifengimg.com/pmop/2016/12/17/5a268122-9c9d-40d2-9e2d-2b45f20e19ae.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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