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谈《长城》拍摄内幕：选女主角有一特殊要求

许戈辉：我看您说那个每年到长城真正登长城的200万是吧。

张艺谋：50年，相当于50年，这个电影半年之内最少一亿人次看，而且都是年轻人，看到长城的伟大，了不起，看到长城上有一支英勇善战的中国古代军队就够了，文化信息嘛，你不用着急要说多少复杂的东西，先用这个建立某种品牌，建立某种印象，对吧。一步一步地去扩大，你用他们熟悉的类型，对吧。他们熟悉的一种故事结构先走出去，先影响更多的人，先取得就是有中国元素的大片儿，也可以卖钱，这是真正有中国元素的，因为这个故事的核心背景是在中国，我觉得中国文化的空间很大，我们长期以来说借水行船走出去走出去，我们其实是没有这个机会的，既然你是为了挣钱，做一个新鲜的一个商业片，我的用意也可以带进来，就是我说的可以做一个传播，广泛传播，岂不是两全其美。

解说：虽然张艺谋被公认是最会向世界展示中国文化的导演，但是和外国人一起讲一个中国故事，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许戈辉：好莱坞科技加中国文化，看起来非常完美，但是你这样一路这个实践下来，制作下来。

张艺谋：困难重重。

许戈辉：是不是这么完美，这么中西合璧，一帆风顺。

张艺谋：困难重重。

许戈辉：到底这些困难点是什么？

张艺谋：很多吧，首先不是好的概念，好的出发点就等于好的电影，本身这种外国人在中国的故事呢有一些，但是佳作很少很少，你谈难度非常高，说心里话难度非常高，不管是古代现代还是未来容易，找个由头容易，做到水乳交融难。你看我印象很深的就是，我当年跟高仓健先生拍的《千里走单骑》，那个剧本整整五年多，所以首先还是这文化上的，文化上的。就是从我自己来说，我要调整心态，首先是符合这种类型大片儿的规律去尽量把剧本修改好。我接手以后我跟美国人反复说，你们不要认为马上就能拍，我从中国人的角度我希望这个剧本进行修改，最后他们同意了，后来就调好几拨编剧来不断地谈，重新又一稿一稿的差不多有一年，最后还是都是要写成英文的剧本嘛，最后收官的这个编剧是托尼，是《谍影重重》的编剧，也是一个高手，很贵的高手，最后他收官吧。这里面就是文化的东西就不同，比如说我认为这场戏可能是这样子，他们觉得要那么写，就举例来说吧，皇历红给我们这个电影里面写了一首歌，电影里要唱，那美国人写的那个就很有意思，你看就很像美国人的风格，就是他写的是中国的事儿，就是写那些禁军的战士们在吃饭干什么，然后就是大家进来就突然唱起歌来了，很军民一家人那个感觉，就唱一个穷装的歌，我说中国古代不是这个感觉的，对不对。

我说它一定是某种庆典，某种仪式，某种味道上的，而且它的阶层分得很清的，它不像你们这种坐在桌子上就开始唱了，好像还不是，那是水浒可能差不多，所以就举例来说，这个歌大家都同意要唱，他们的编剧写的歌词，对吧。那我就觉得是不是这个唱，是要这样唱，这样唱呢我说歌词我来想一想应该是什么样的词，怎么回事，先不说当你把这个想法写出来了，你写出来因为他那编剧写呢，他写出来也是词不达意的这个味道写不了，他们一看这个不行，所有人都摇头，觉得这场戏不好，那ok既然导演也不喜欢那种美式的唱法，说那不是中国文化的，这个我们也觉得不好，那算了这场戏不要了，你本来是个好意，想有点中国文化的东西，他又不要了，你知道吗，就少点东西，类似这种，我只是举小例子，在剧本打磨阶段，这样的文化的不同的互相要沟通，要坚持。他们要坚持他们的东西，因为他们一直跟我强调的说，很敬重你，但是我们是给全世界拍一个电影，我们是拍一个世界的大片，请你不要只是光想着中国，这个观点是对的，这恰恰是我要的。

不要自娱自乐吗，对吧，这是一种首先是时代的发展，一定是这样子，到了今天我们说中国文化走出去，到了此时此刻，它就是到了这个结点上了，它就有这样一部电影找上门来了，所以是时势早就英雄我认为是这样子，包括第五代最早出道，是时代带给我们的。第五代的成功是时代的，时代早就的，其实就是这个结点。这次这个现象我自己觉得还是很突出的，我感受其实很深，我认为不是哪一个导演可以做这件事情，其实大家都没有走进这种好莱坞大片，你真走进来之后，也许有一部分其实扛不下来的，是扛不下来的。所以他就需要坚持和妥协，妥协和坚持是混在一起的。有时候你在妥协当中你就会很愤怒，你就感觉干不下去了。

许戈辉：你告诉我这次有什么的。

张艺谋：那我不说，我们合作最后是很愉快的，大家都是出于要拍一个好电影，就是文化上的不同，所以观点的不同，所有东西都不同。所以实际上就是要在这当中，我觉得很像个国际关系，我自己认为整个这个合作三年是个国际关系，所以我应该改学专业，国际关系学院我应该去进修一下。

张艺谋披露选长城女主角内幕

电影片段：

这是我奶奶，那年的七月初九。

解说：巩俐、章子怡、董洁、周冬雨、倪妮成为“谋女郎”就意味着此后星途坦荡，甚至走向国际影坛。所以张艺谋作品的演员阵容中女主角的受关注程度远远大于其他人。

许戈辉：这一次的女主演是怎么选定的？

张艺谋：有一些条件，比如说英文要过，英文一定要过，那么英文过又不是我决定的，我又听不懂英文，美国人要考试的，英文要过，因为用英文演戏和说英文是两回事的，就像说中文谁都会说，中文演戏你说说台词试试，很多人说的很假的。其次呢就是要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要拿出来，美国人是很严格的，不能接任何活动，从前期训练开始。第三个就是要有舞蹈功底、能打，方方面面综合下来其实二十多岁的中国年轻演员中目标并不多，我们全都摸过底，然后就开始考核就是这样子。这个故事，找一个完全的素人来，新人来，美国人不做的，你看在中国导演就可以用一个电影来做课堂，我带出一个人来，全体陪着，我拍周冬雨100多遍，这玩意我能拍100多遍吗？这么大的剧作，马特·达蒙给你陪着演100多遍吗？周冬雨和窦骁最典型的我都拍了一个镜头，多么任性，这个就把一个新人就磨炼出来了，培养出她的自信来，周冬雨现在发展的很好嘛，窦骁也很好嘛，这就是我们能随心所欲嘛，我就是要这样做，没有人管我的。我记得最清楚你像我们拍《山楂树之恋》的时候，我就知道新演员有这样的压力，我全体都开过会的，不管我拍多少遍，这个开机以前周冬雨他们都不知道，不管我拍多少遍，不管我要求演员做什么，谁都不要多嘴，正好我们现在用数字拍，过去那胶片是不可以的，对吧。所以就是很任性的。

许戈辉：所以在这样的一种强大的气场下，每一个演员怎么样还能够调动起内心的自信，发挥出最好的个性来。他怎么样才能够避免成为一个棋子，一个机器。

张艺谋：我有一句话是说“没有不好的演员，只有不好的导演”，有很多导演抱怨演员不会演戏，首先是要抱怨你自己，你为什么让他来，你认为他来那就说明你认为他合适，来了以后你又说他不会演戏，那你的问题啊，你为什么不去引导，我觉得分两部啊，马特·达蒙他们这一组人三位太会演戏了，不用说。我跟他们沟通的不是关于怎么演戏，而是跟他切磋的是剧本方面的东西，因为他是过去得过编剧奖《心灵捕手》，能力很强的。再加上我又不懂英文，所以我经常就是我觉得这些台词我自己总觉得编剧写的英文台词给我翻译过来当然也是大概意思，我总觉得是不是最好的，所以我就跟马特·达蒙商量，那改了之后因为是马特·达蒙改的，公司也不说什么，明星制嘛，要是张艺谋改的他们就会问，你不懂英文你在这瞎改什么词，对吧，会有问题。那好，翻过来对中国演员，首要的是不要让所有的演员紧张，不要让所有的演员有压力，那所有的陈学冬他们所有人，他们就发现导演不怎么谈，觉得跟我来合作哎呦怎么样要分析人物，怎么样想人物背景，开始怎么样，统统不要说，小菜儿，容易，因为他们是有经验的演员。还有一个以这种类型的电影来说，他们的角色在表演难度上他们没有问题，可以拿下来，恰巧是跟好莱坞做英文对话的时候要自然，不要像背书，对吧。恰巧这个自信，就是我告诉他们，全世界拍电影不都一样吗，谁个儿大啊，我经常跟演员说，个大吗，这里我个儿最大呀，开玩笑。

解说：无论观众对张艺谋的家庭生活如何感兴趣，张艺谋始终对此避而不谈，不过12月初他一反常态，频频谈起自己的大女儿张末，原来张末子承父业做起电影导演，其处女作《28岁未成年》于本月推出，张艺谋力挺女儿，十分自豪。

许戈辉：你要是按照咱武侠里说的，给她个传家宝，给她个武功秘籍的话，有什么致胜的法宝要传给女儿。

张艺谋：首先末末学这个电影本身是我意外的事情，因为原来让她念大学的时候读电影，她不读，她在哥大读的建筑系，后来研究生的时候，突然又改主意学电影，其实我很高兴，我跟她说你回来，我说好莱坞没有你的空间的，中国电影市场这么好，你是要一定回来拍电影的，所以她就读完了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先是这七八年吧，跟着我一块儿做剪接，做外语的翻译、沟通、副导演等等，就是这样子一点儿一点儿，我是觉得不要着急，那后来她觉得我可以自己拍了，我说好那你自己去拍，我去探过班，也看过剧本，也看过初剪的，但是我都不干涉，我跟她说我的意见是个老同志的意见，跟你是两代人，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实现，有一些技术性的东西我可能提一下，这个也说得很清楚，常跟末末就是说，我说你也别想重复我的成功，我是处女作第一部《红高粱》就红出半边天，我说这个不可能再重复，也别这么想，得一个天大的奖，那是机遇那是时代。你就是踏踏实实做自己的喜欢的东西，尽量地全身心投入做这样一个电影就行了，不是轻易可以成功的，但是成功是在你的心里，不是在外界的，更不是功名利禄。

许戈辉：好，谢谢张导。

《名人面对面》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许戈辉【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日20：30-21：00

重播时间：周一04:00-04:30  13：40-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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