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盐津现“盲井村” 窦文涛：有人看了《盲井》学会干这个

许子东：这为什么一定是农村呢？

窦文涛：你说的对，很多人指出了这位X博士的问题。

许子东：他也可能是城市的次文化。

窦文涛：对，很多人指出，那不见得是农村，那可能是二三线的城市。

许子东：或者是农民工到了城里以后的一种生存状态弱势，文化上进退失去这么一个东西。

梁文道：而且其实农村小伙子并不多，没那么多小伙子。

窦文涛：你看，这些林林总总的事情让我感觉到一个什么？咱们现在说实在话都没有到乡村去看过了，我们不太了解。可是我总是感觉到有这种情绪，有些人是亲身看到的。比如说你像有的像阎连科这样的作家，你有时候就感觉他讲起农村，当然不见得是大部分的农村，但是似乎的确中国有些乡村的角落，给人的感觉是不是一片破败？我说的破败不光是环境上的破败，脏乱差。

梁文道：我知道，整个社会结构。

窦文涛：整个人的精神，包括家庭结构，包括男女关系，包括对孩子的教育。整个你这个崩溃了。

梁文道：很多的村都是春节的时候过的是最不安稳的时候 算大帐的时候

梁文道：这是真的，因为整个社会变了，经济变了。首先大家一讲就讲过去几十年的运动，或者是怎么样，那是一重了。但还有一个，我觉得更致命的，其实比过去的各种运动，最近30年改革开放，经济生产方式的变化，就是你村里面大批人出去。而这大批人出去之后，尤其现在都是农民工，农民工是什么你想想看，主要是男人，而且是年轻男人都走了。首先上一轮的变化是在改革开放初期的时候，经过文革之后，那个变化是原来农村的长幼有序，权威结构变了，过去是村里的谁有权呢？老人，辈分高这叫德高望重，是吧？但是呢经过运动之后呢，这种人的权威是被干掉了，那接下来谁最有权呢？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人变得比以前实际了，实际就是说，村里头谁挣钱谁有权，对吧。谁挣钱谁有权这个逻辑，到了最近10几年又变成什么样呢？挣钱的人还不在村，都出去了。所以村里面就出现一个情况，最有权的人都不在，最有钱的人都不在，村里剩下的是老弱伤残，老弱妇孺。那么这帮人呢，其实彼此之间又有矛盾，你知道村里的事特多，这家跟那家闹，这家怎么样。然后在外头打工的一帮农民工之间呢，当然也要比赛谁有钱，他们也就像我们上一级讲的，就是刚才之前讲的是一伙人出去做同一份工，他们也有他们的矛盾可能。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等过年了，过年了春节了，不都回老家了吗？都回老家那就要算总帐了，都回老家。比如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外打工，过去一年其实矛盾特别的大，回家说清楚，把老人都叫出来当面讲。而老人一看到儿子们都回来了，平常积压了一年的矛盾，他家媳妇怎么样了，你家谁偷人了怎么了，又上来闹。所以最近几年，很多的村都是春节的时候过的是最不安稳的时候，算大帐的时候。

许子东：中国民间的基本秩序在20世纪就开始坏了

许子东：回到我前面讲的那个，我仔细想想政权还是在，族权也还是在，就是家庭的这个压力还是在，神权没了，就被资本代替了，就是钱，就这三个东西了。就是政权、钱跟家庭这三个关系在农村现在，当然城市里也一样，但是农村这个事情就是。余英时早说过了，中国民间的基本秩序在20世纪就开始坏了，这个事情真的不是一年两年发生的。

窦文涛：我有两个老家，一个山东，一个河北，这是我亲身的经验，那里的某地的农村。比如在山东，咱就是说中国是村庄直接选举吧，我在那儿听到的。这个候选人，这个村长，或者说原来这个书记，全村人给你办那个银行卡，给我证明你投了我的票，我就往你卡里打多少钱，所以他购票当选，这是一个情况。还有一个情况是什么呢？就是许老师讲的，我们河北有一个地方，房地产商在石家庄的大饭店里流水席，一个月的流水席，全村里的人都在那儿免费可以吃，吃完了呢，就是可以投票拥护他的某一个举措，甚至是他能够主宰村长这方面的选举。

许子东：我看过一个材料，当时50年代初，把地主的地分给农民的时候，有些地方的农村不敢要。他们说这个庙里的观音会谴责，因为这个不是他们的东西。工作组就把群众叫到他面前，一下子把观音那个台子砍下来，看，我有事吗？一点没事，你们就去种吧，结果农民就把这个一点一点拿掉。所以像祥林嫂捐门槛这个事情再没有，可是这个神的东西去掉是好事，我们大家都拍手，现在被另外的东西代替了，就变另外一个东西了。

窦文涛：财神。你们觉得，我现在觉得就是说这个人，他成为一个体面的人，他需要具备一些什么条件？像有些时候，比如咱们看他这个快手软件，甭管是城里人，还是乡下人。比如说有些人，现在就是比如说吃这个死猪肉，他有这么一些行为，然后就是让人看看他，然后好像有很多粉丝跟他叫好，这样的一个，你就会觉得他是个什么精神世界？他是个什么精神状态？

梁文道：我不太懂。

窦文涛：我这个意思就是说，你像很多在县乡镇，包括说有些农村那种青年，就他整天在想什么是个问题。

许子东：你像吃死猪肉这种我想，就是为了点击率吧，就是要一个存在感吧，这倒是背叛了乡村原来的道德的。原来的道德很简单，一个人为什么光荣？周围的人说你好啊。人要自己家里的人要自己爸爸妈妈，包括隔壁的人羡慕我，这是很多人的生存动力。

窦文涛：你讲了一点，我觉得你解答了我的问题。就我现在发现，人都需要存在感，所以为什么现在有个流行词叫刷存在感，即便是地位再卑微的人，你就发现即便是穷的叮当响的人他好像都要有某种，就是表现出我的这一个存在感，就是他总得找点理由，支撑他自己，我牛！或者我老爹牛！甚至是有的，你比如说他也为了国家，国家主义也让他觉得牛，中国办奥运会了，哪怕他自己穷的叮当响。

许子东：年轻人在村里待不下去，很多时候是因为家里其他的老人，女人也会说他说你看谁谁在外面怎么怎么，寄多少钱回来。这个青年人就觉得没脸面你知道，为什么人家都可以出去，那以前沿海一带，温州、福建很多人都到海外去赚钱，中国人也是这样。虽然是走遍世界，可是乡亲的这个情节，这个动力始终是一直存在，只是他什么时候能突破到杀人的底线，这条我始终还是想不通，我觉得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梁文道：突破杀人反而不一定太难，为什么？一旦你整个人内在空掉。有一种说法叫做，其实不只中国，整个世界都被市场经济裹挟之后，人就开始进入一个叫做拥占式的个人主义时代。什么叫拥占？拥有的拥，占据的占，一个人怎么样来找到他的人生意义？你的人生的目标赋予你拥有多少东西？占据多少东西来决定，而你占据的东西可以是物质、金钱还有目光，当这个是你人生意义所有的时候，如果你杀人，如果换取到这些东西这就不是问题了。

窦文涛：就是啊，这些人一回村，就赌博，看着他们有钱啊，村里人就春节回来。

《锵锵三人行》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窦文涛[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到周五23:00-23:35

重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3:00-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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