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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颐:钱钟书用文言文写《管锥编》是种自保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提示:雷颐钱钟书在文革的时候写《管锥编》之所以他用文言文,是因为在文革年代他就只有用文言文,他有一些异端思想只能用文言文别人看不懂的语言表达。也是一种自保,也是他的文化习惯。凤凰卫视5月31日《锵

雷颐:钱钟书用文言文写《管锥编》是种自保

窦文涛:咱们先看一下徐晋如先生引用的钱钟书在管锥编1989年写的一首诗,就是《阅世》,这个咱们时间关系不具体翻译,大家可以去查这个讲解。阅世迁流两鬓摧,块然孤喟发群哀。星星未熄焚馀火,寸寸难燃溺后灰。对症亦知须药换,出新何术得陈推。不图剩长支离叟,留命桑田又一回。这表现了钱钟书某种情怀,您接着刚才讲。

雷颐:我就是特别赞同这个曹老师刚才一开始她讲的一个,我们研究历史人物、评价历史人物要放在历史环境中。所以,我始终强调要懂历史,要懂历史才能对很多事情不作出过于离谱的一些判断。比如说你要现在看了《管锥编》,觉得这,只能说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或者是说在那么学问中一个知识分子就该做啊,一个读书人。实际上它里面含有另外的一种,就这个作品本身,先不说他想表现什么,因为他这个《管锥编》他写作的时候开始于文革之中,是偷偷地写的。而我们知道,从思想改造起50年代到文革中,写这种东西就是一种反抗,就是一种说明你在抵抗改造,都是要挨批的、挨斗的,如果发现了。在那个时候,很多人放弃了,那么钱钟书先生能够悄悄地后来这样子的研究学问,传承,这不是传承文化吗?文革文革不就是要毁灭这个文化吗?他能够悄悄地写这些,那是有相当的勇气和风险,不了解当时时代背景的人就不会理解这种事情,他只是自己在那里写一些东西。

曹星原:我之所以说的时代背景是因为进大学之后读到的我自己觉得当时出版的书对我最有影响的是《管锥编》,好欣喜,觉得文笔不一样。

窦文涛:您真了不起,还能读得进去。

曹星原:读不进去,读不懂,就是非常服气,于是我放下艺术实践去学理论的原因就是觉得学问原来这么可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到了美国之后,发现原来钱先生述而不作,但是他确实之后,杨绛先生去世之后,很多人议论,我再回头看这个书,我再翻翻,我觉得不是,回到这个历史时期,在当时能用这样清新的文笔,不受当时的文化的影响。

窦文涛:文革风、文革语言。

曹星原:文革风、红色语言的影响,能够如此清新、如此冷静地考究,你仔细看它里面还是有隐喻的。

雷颐:对,有很多。

曹星原:有点像顾炎武谈到国家和天下的区别,你仔细琢磨,其实里面有很多隐喻,我们还是没理解,他不能写得太清楚,放到那个环境之下。

窦文涛:你说这个,我就说,我昨天看了一下杨绛的那个《我们仨》,我首先对杨绛这个人的感觉真是像钱钟书说那个“最贤的妻”,我在她字里行间你知道我感觉到的,首先我说这个女人哪真是金贵自己的丈夫,把自己这个丈夫真是不容许你们泼他一滴脏水。就是你看她在这个书里边写,说有些人说钱钟书写《管锥编》为什么要用文言文,而且是看不懂的文言文来写。说这个钟书根本不需要炫耀,你看她说在文革的那个时候,他就是要写的别人看不懂。你明白吗?

雷颐:就是。还有你看那个余英时先生写一个怀念钱钟书的,他就说那时候他1978年余英时先生第一次来中国,回到中国。他就见到钱钟书了,见到其他几位,包括俞平伯什么的见到。这时候他才听说,因为钱钟书的书《管锥编》他文革后期写完了,1978年的时候正在印,还没出。他第一次听别人说,跟他说钱钟书有一本新的书要出来,叫做《管锥编》,还没出呢,他就听说了。他说你,钱钟书就跟他说了,说我是用文言文写的。这个余英时先生他也觉得很奇怪,他觉得这么改造了十几年,思想改造、文风、文体改造,几十年问他说,你为什么要用文言文写,钱钟书先生的话就跟你刚才说的一样,看来你是了解他这一点。他说,用文言文才容易养活毒素

曹星原:但是刚刚那句话出新何必推陈,这话其实也都在里面的。

雷颐:都在里面,所以他用文言文,他就说了在那个年代,他只有用文言文,就是说他有一些异端思想。也是一种自保,也是他的文化习惯。

曹星原:“和谁争都不屑”不像杨绛说出的话

窦文涛:我觉得你们两位刚才讲的很对,就是说对于杨绛现在的种种说好说坏,其实呢跟你对她有什么期待或者说你希望她是怎样的人,我觉得跟这个有点关系。比方说我身边有一些朋友,我觉得他有时候是涉及到一个什么,就像我喜欢你的为人处事,我不喜欢你的为人处事,有时候会有一些个人的偏好。比方说我身边有些朋友,我会感觉到他们对自恋的人有点瞧不上,于是呢他们去解读杨绛的这个事情,就总会感觉到咱们一个词要往好里说叫“自爱”,但是再发展一步就是“爱自己”,然后再发展一步,也许他从杨绛晚年的很多记述,他们三人生活的作品当中,像我的有些朋友就会感觉到,好像觉得就你们家生活,就你们这生活是最好的。就是说真是跟谁都不屑,对吧,好像会不会说有一点自恋,他们会产生一种气味上的不适应。我感觉到,你比如就我来说,我觉得那是人之常情,那么一个女人她觉得我们家的这个家庭关系是最美的,我的老公是世界上最好的,钟书是最有学问的,我们干的事情是你们谁都没法比的。我觉得她要有这个潜意识是不是也是人之常情呢?

曹星原:这回到刚刚雷老师说到刻薄这一部分。我觉得不屑这个词略有刻薄之嫌,可以不用不屑,我跟人不争,但是我也没有必要去不屑任何人,没有比要。就是我不跟别人比较,我也不争,我也不比,我其实对她有个真的期待是如果她不说后半句,我更。

雷颐:这句话她翻译的。

窦文涛:她翻译的一个英国诗人的。

曹星原:但是现在在这个自媒体上都把这句话套作是她说的,但是其实我应该再纠正我自己,我希望大家不要把第二句话套在杨绛身上,除非她真的说过。因为这句话是有一点刻薄,我可以不跟别人争,但我没有必要去跟。我觉得她到了这个份上,没有必要去鄙薄任何人,也不像她的事情,不像她做的事情,你说呢雷老师?

雷颐:对,再说她已经岁数很大了,后来耳朵也听,总有有一些这种我们称之为老年的这种什么性格上的某种。

窦文涛:你觉得她内心深处是不是很有优越感?

雷颐:对,应该是有的,钱钟书。事实上他们有一种那种绅士味道,那种贵族气、绅士味,包括她的文风,就你刚才用的气味,或者用上海话“调调”

窦文涛:腔调。

雷颐:腔调,这个调调很多人,有的人喜欢,就喜欢这个,迷恋这个,有的人就不喜欢这种调调,这个没办法的事情。

窦文涛:是,咱们再去一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曹星原:张大千是个很有“江湖手腕”的人

窦文涛:还有说钱钟书翻译毛选,但是他在毛选这个课题组里、翻译组里好象也是个特别不同的存在。

雷颐:对,因为当时呢实际上从40年代后期,中国共产党就比较注重把毛泽东思想、毛泽东的中国共产党人的,包括毛泽东的著作翻译成外文,推广到国际公共领域,甚至是世界上去就开始了。从五几年就更加注重这个事情,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或者叫委员会,来翻译,因为这是很慎重的,翻译这个最高领袖的这个著作是很慎重的一件事。它的主任什么的开始都是,绝大多数成员都是那些老共产党人,比如说第一任主任叫许勇英,是当年的美共中国局的,都是中国共产党人。后来因为都属于第三国际,到美国,长期在美国,他英语极棒,主持这个事情。绝大多数成员都是当年什么燕京大学的,什么这种教会学教,后来参加地下党,老共产党员,只有一两个或者两三个不是这种身份的,其中就有钱钟书。因为他外文大家都公认,他是非常好的,就请他来。但是你看,因为在那个年代让你当毛选的翻译,在五十年代那已经是很光荣的事情了,所以我现在看有两个材料说的这件事情,一个是一个党史方面的一个材料,就是说当有人听说他到这儿来之后,那就向他祝贺,五十年代,他淡淡的一笑,他觉得就是一般。他说你别觉得我是到了南书房行走,还有你看当时有一个美国共产党的专家,在文革中我们都大名鼎鼎,叫李敦白,跟你们有关,广电的。

窦文涛:是吗?

雷颐:是美国共产党的人,长期到中国来,后来什么安娜路易斯斯特朗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都是他来做翻译。采访毛泽东、朱德什么都是他做翻译,他一直留在中国,中国专家,作为美共的党员,后来加入中共这种共产党员专家,他是很左的,积极投入文革。他自然而然他也是毛选翻译委员会的成员,中共的重要的文件翻译成英语,最后都要他来把关,美国人嘛,他也写了,最近他有一个口述,他也写到,他说在我们委员会之中,当时谁都瞧不起钱钟书,觉得他政治上不开展。他也不跟我们来往,我们在一起说什么吧,他也经常不参加,像当时毛著翻译委员会,说我们到外地去,因为他们想有到外地一些宾馆去讨论,他也不去。毛主席在中南海请客吃饭,他也找理由不来,这个我觉得在五十年代,你可以说这个人顽固不化,就是不改造,对伟大领袖没感情;你也可以说,另外一种观点的你可以说,他就是跟权力我尽量地离得远远的,这对很多人来说,你想想领袖请到中南海吃饭。

窦文涛:爬着也得去,要是我。

雷颐:他不去,这个我觉得就,当然你不同的立场、不同观点可以得出不同的判断,反正这件事情我觉得是挺重要。

曹星原:齐白石老先生就给毛泽东主席送了很多画。

雷颐:是吗?

曹星原:当然,有签字,他有提上款,还恭恭敬敬,这能说的,爬也得去。

窦文涛:有一种人他的这个为人处事,你比如张大千我觉得就非常会做人,是吧,好像是也有给蒋介石送过吧,好像也有给毛泽东送过。

曹星原:张大千是一个很有江湖手腕的人,不过我倒想请问雷老师,胡乔木和他是老同学,胡乔木在把他引荐到《毛泽东选集》的翻译的团队当中,是不是起了很大的作用?

雷颐: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

窦文涛:这个我清楚。不是。

雷颐:因为当时选中两个人,当时还有一个人也进去了,就是哲学家金岳霖,金岳霖进去的时候呢,就翻译那个《矛盾论》、《时间论》,因为他是哲学家,很多哲学上的词怎么把握,怎么用,你知道哲学一个概念稍微错一点或者翻译的不恰当一点,那个引申出来的别人的解读会非常不同。所以,那个金岳霖,他也不是共产党人,所以在翻译哲学这一部分,就是《矛盾论》、《时间论》的时候,我说的那个叫徐勇英就特别注重金岳霖的意见,因为他是著名的哲学家。

窦文涛:我是说我明白什么呢,我就还是看杨绛自己写的,我就觉得他们有个什么心思呢。就是外界有人就说,甚至说他们那个房子,四间房都是胡乔木给他们,照顾他们。

曹星原:故障楼里的房子,对。

窦文涛:然后呢,他在书里面就讲,说这个胡乔木跟他们关系不错,然后但是有些人跟我们说呢,说胡木桥是把他最好的一面表现在你们面前了。然后,我觉得吧杨绛她说的就是说什么呢,她说看书,她说有时候我们看一个政治人,我们就像阅读一本书,那钱钟书就是按照这本书的最高境界去看他。那么,有时候你看另一些人就像看一根绳子,是按照最薄弱的地方来品鉴他。她那意思就是好像希望有所解释我们跟胡乔木是怎么回事。

雷颐:这个李慎之先生跟胡乔木先生极熟极熟,他也跟我讲过。

《锵锵三人行》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窦文涛[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到周五23:00-23:35

重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3:00-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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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马焕青 PV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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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5-31锵锵三人行 雷颐:钱钟书默默做学问 是个干净的人 http://d.ifengimg.com/w120_h90/p0.ifengimg.com/pmop/2016/06/01/7a3774e3-3b30-45fb-b656-b2be013d135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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