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虎城后代赴美探望张学良 百岁老人对西安事变讳莫如深

张学良回忆 与杨虎城此生的最后一次长谈 言辞激烈 几近决裂

电视剧《少帅》片段台词：委员长现人在西安，我们可以效仿古人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故事。当然，其实我也只是，怎么说呢，往来这么长时间了，我是把你。

解说：西安事变前，张学良率东北军入陕，与主政陕西的十七路军总指挥杨虎城共同围剿已经濒临绝境的红军，然而由于“剿共”不利，张杨与蒋介石之间的矛盾逐渐激化，中共趁机与张杨接触，毛泽东亲自致信张学良，表达了愿与东北军停战，共同建立西北国防政府和抗日联军的提议。

张学良生前接受探访视频：剿共我也不主张，我不主张剿，我并不是同情共产党，剿共也是中国人，咱们打什么呢？共产党我们可以谈嘛，所以后来谈这是我的主张，坐下来可以谈嘛，不是不能谈的事情，这何必呢？并且我跟蒋先生说，蒋先生对这件事情对我很不高兴，我跟蒋先生说，你跟共产党打，你剿不完，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们没有百姓支持我们，共产党有老百姓支持。

杨瀚：中共那时候也一再做张学良的工作，希望他来反蒋，在西北成立一个联合政府，他来当头儿，共产党和十七路军还有其他的都可以参加进来，开始是有这么一个方案。就这个方案，共产国际在西安事变之前，也给驳斥了。

解说：由于当时要依靠蒋介石在东线拖住日军的战略考虑，苏联共产国际对红军、东北军、十七路军三军联防，以及鼓动张杨反蒋，始终持否定态度。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变爆发，震惊世界。张学良杨虎城将蒋介石武装扣押，“张杨兵谏”后，国内国际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持批评态度，苏共报刊也接连发表了大量抨击西安事变的文章，称张学良、杨虎城为叛徒、强盗。

杨瀚：中共方面态度从开始的积极支持就变成了一个调停的态度，就有所改变。张学良就政治上也觉得压力很大，开始红军方面答应了，只要局面一打开，莫斯科的援助就源源不断就来，而且政治方面，大家都会有很多支持。

解说：西安事变爆发后，经过南京和中共方面的多方调停、谈判，各方基本达成了和平解决事变的意向。但对于释放蒋介石的时机与前提问题，张学良和杨虎城之间却产生了巨大分歧，杨虎城认为，南京方面必须作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书面保证。但张学良却坚持立即无条件放蒋，12月24日晚，张杨因此发生了激烈争吵，据张学良后来回忆，两人此生的最后一次长谈言辞激烈、几近决裂。

杨瀚：杨虎城就告诉张学良说，如果现在这样放，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结果张学良就不以为然，你要怕，那我一个人掉。到时候你把事都推到我的身上就完了，我也不会连累你，就等于羞辱了杨虎城。这样的话，两个人就不欢而散了，张学良后来回忆录讲，就是我们俩言辞激烈、几近决裂。

张学良生前接受探访视频：杨虎城这个人我批了他是个老粗，他这个人很时髦，要做时髦，明白？他后来结交很多人，他手底下很多人，差不多都是共产党，他受他们影响很大。但是，他实在他不明白这个深刻的情形，他不是那么清楚明白，我跟他俩很好，他看事情不是看得那么深。人是一个好人，也很愿意做一个大家都认为他是爱国的人，很愿意这样。

画外音：12月25日，蒋委员长脱险回京，举国欢庆。

解说：张杨争吵后的第二天，张学良突然单方面决定“放蒋”，并亲自乘机送蒋介石回南京，西安事变宣告和平解决。然而杨虎城这位草莽出身的陕军将领却就此开启了他充满悲剧色彩的后半生。

陈晓楠：蒋介石回到南京之后，立即发表了《对张杨的训词》，而後南京高军事法庭判处张学良有期徒刑十年，虽然予以特赦，但是仍交军事委员会严管。从此，36岁的少帅便开始了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幽禁生活，与此同时，西安事变的另外一个主角杨虎城他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1937年1月5号，南京国民政府下令撤换西安绥靖公署的主任杨虎城，同时呢调集了五个集团军40万兵力对西安形成了夹击之势。此时的西安城内，东北军开始分化，矛盾冲突不断，并且最终撤出了西安。中共在共产国际的压力之下，也转而主张和谈，那么原本计划的三军联防因此就彻底瓦解了。2月5号，孤掌难鸣的杨虎城不得不致电蒋介石，引咎辞职，并且接受了让他出国考察的计划，等同于流亡海外。

流亡海外的杨虎城被蒋介石诱骗回国 开启下半生悲惨命运 

解说：1937年10月，流亡海外不到半年的杨虎城突然主动返国，他的这次回国多年来仍鲜少被外界所知。2005年，就连刚刚就任国民党主席的马英九也曾对此感到好奇，询问台湾国史馆馆长邵铭煌，杨虎城为何突然回国？但台湾方面并没有公开相关史料。杨瀚在撰写《杨虎城大传》一书时，对此进行了详细的研究，他的结论是杨虎城回国是被蒋介石诱骗的。

杨瀚：1937年的10月份，杨虎城就收到了宋子文的一封电报，全面抗战已起，各方同志纷纷自动回国，兄可效仿。因为走的时候，他和蒋介石的联络，政治连络人就是宋子文，宋子文几次都是代表蒋介石给他发的电报，那意思就是蒋介石说你可以回来了。

解说：杨虎城出国后不久，“七七事变”爆发，全面抗战打响，身在异国的杨虎城在欧美各地发表抗日演说。接到宋子文的电报后，他立刻决定回国，据随行的机要秘书米暂沉回忆，杨虎城回国前曾说，我们发动双十二事变，就是为了抗日，现在国内全面抗战已起，如我仍逍遥海外，实无脸面对中国人民。至于我回国之后，不管蒋介石怎样对待我，我绝不追悔，只要问心对得起国人，死何足惜。1937年10月，杨虎城乘坐“冉·拉保底号”从欧洲返国，船到香港后，宋子文亲自迎接，并与其同住在半岛酒店，热情非常。11月28日，蒋介石致电杨虎城，派戴笠迎接到南昌相见，这让杨虎城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感觉。果然，到达南昌后，戴笠便将他软禁在梅岭别墅，杨虎城失去自由后，他的第三位夫人谢葆真带着年仅6岁的儿子杨拯中前去探望。然而一到南昌，母子俩也立刻被戴笠拘捕了。

杨瀚：都知道当时那个张学良被软禁以后，她夫人去陪他，可以陪他，而且夫人也可以出来，她以为是这样，所以就，就贸然就去了。去了以后之后，情况根本不是这样，而且戴笠对谢葆真的关心度也超过任何人，为什么呢？因为当年就是谢葆真是共产党，从他们主观上认为，西安事变好像就是杨虎城受了共党分子的影响，所以发动的，所以对她特别感兴趣。

解说：在长达半年的审讯中，谢葆真不堪忍受，出现了继发性的精神失常，半年后，才被送去和杨虎城一起关押。1938年秋，一家三口又被解往贵州的“玄天洞”，对于杨虎城的这段囚禁生活，除了1941年小女儿杨拯国在狱中出生和1947年谢葆真去世两件大事外，没有任何相关史料记载。杨瀚只能根据关押杨虎城遗址的环境想象祖父一家与世隔绝的牢狱生活。

杨瀚：就一个大溶洞，然后里面就盖了两个木头房子。

陈晓楠：那很黑的。

杨瀚：很黑的，当然很黑的，就是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洞口是亮的，里面全部要靠点灯了。出了洞口，就只有这个房间一半那么大的一个平台，就洞前有那么块平地。

陈晓楠：就这么小的一块平地。

杨瀚：就那么块平地，然后再往外看全是山，周围全是山，所以你只能坐洞观天。最苦恼的就是孩子的读书问题，我那个叔叔六七岁进去的，一天学没上过，一直关到了他已经成为20多岁的小伙子了，这是最折磨人的。看着让孩子陪着大人坐监狱，这比什么琢磨都（厉害）。

解说：1945年，抗战胜利，国共和谈，1946年春天，中共在全国政治协商会议上提出释放张学良、杨虎城等政治犯的要求。随后，张学良被秘密押送到台湾，杨虎城一家也被转移到重庆杨家山的秘密监狱里继续关押，直到1949年初，蒋介石下野，李宗仁代行总统，终于下令释放张、杨二人。然而，就在曙光出现之际，风云突变。

杨瀚：（蒋介石）刚他“下野”，众叛亲离，特别是北平的傅作义率部投共了，这个对他打击也挺大，认为自己，他日记里写到的这些年太仁慈，杀人太少。他就下令不许放。

解说：戴公祠位于重庆歌乐山的松林坡上，是戴笠生前的住处，1949年9月6日，杨虎城一家被秘密押往这里，临行前特务谎称蒋介石要在这里会见杨虎城。一路上，56岁的杨虎城根本不曾想到，他最后竟会命丧于此。

杨瀚：我的叔叔就抱着他母亲的骨灰走在前面，有两个特务架着，一进房间，我这叔叔就往里间就进去了，一进去以后特务就窜出来，就拿匕首就把叔叔身上乱捅，一捅当然叔叔就喊，叫了一声，就惨叫了一声爸。这时候杨虎城刚进门，一挣扎，门后面藏两个特务出来，又是一通捅，就这样就倒下去了。戴笠那个房子旁边有花台，把花台的花都挖出来，挖个土炕以后，把这个杨虎城的尸体和那个我叔叔的尸体都埋到那个，就扔到花台里面，然后把土又填上，把花又给种上，就完全是为了保密起见。张学良生前接受探访视频：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杨虎城为什么那样对待他，我不了解，这个不能说，也不能这么讲，是蒋先生的意思，还是（蒋）经国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还是毛人凤干的问题，就不知道，这我不明白。我劝他去，他走的时候我劝他，你不要再回来了，回来没好处。

解说：与杨虎城父子一起遇害的还有一并关押的杨虎城的两名副官，秘书宋绮云夫妇以及他们年仅9岁的儿子，小萝卜头的原型宋振中。1949年底，共产党部队占领重庆后，执行谋杀任务的特务杨钦典被抓，在他的交代下，杨虎城等人的尸体才被发现，此后，中共为杨虎城举行了盛大的国葬。杨瀚的父亲，时任大荔军分区司令员的杨拯民参加了葬礼，据他回忆，杨虎城在狱中出生的小女儿杨拯国始终没有找到下落。

杨瀚：这个女孩生下来就死掉了，死掉以后当时为了安慰，怕再刺激这个病人，特务就提出来说，找一个孩子顶上去。戴笠就回电，就是说只要杨虎城不反对，他没有不同意。

陈晓楠：就是不告诉他的夫人。

杨瀚：对，只有杨虎城知道，其他人也不太清楚，最后这个孩子一直养到1949年，在过去的记载上讲，这个孩子是一起被杀掉了，和小萝卜头一起遇害的，一个女孩，就是杨虎城最小的女儿。但是现在1949年收尸的时候，就没有发现这个孩子的尸体，所以这还是个谜。

陈晓楠：2005年，杨瀚致信当时的台湾国民党主席连战，希望台湾方面为杨虎城平反，当年11月，他接到相关部门的回函，除了提到台湾60年来首次展出了杨虎城将军的签名和照片之外，并没有正面回应“平反”一说。多年来在台湾，杨虎城可能也是最少被提及的高级将领之一，因此也有人认为，杨虎城是共产党。不过，时至今日，在国共两党公开的史料当中，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实这一说法。而作为西安事变的共同发起人，张、杨不同的命运也引发着人们种种的讨论和揣测，有人说蒋介石之所以杀杨虎城，留张学良是因为蒋、张是拜把兄弟，蒋念旧情。也有人说杨虎城曾经在西安事变当中反对放蒋，因此蒋介石是怀恨在心。晚年的张学良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曾经给出过一个答案，他说如果不是宋美龄保护我，我可能也活不到今天。对于西安事变，对于张学良、杨虎城，可能各种各样的揣测还会持续下去，但是在杨瀚心里，不断地追访这段历史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自己离祖父更近一点。

解说：2006年，在河南的一个小村庄里，杨瀚找到了执行谋杀祖父任务的特务杨钦典。面对杨虎城的后人，时年八十多岁的杨钦典不禁掩面而泣。

杨瀚：老头挺激动，挺激动，这个我说咱们我想听听你说过去的事，他一说，哎，那是丢人的事儿，丢人的事儿，一边说眼泪就下来了。他不愿意说呢，我就不好逼他，我说这个那就算了，反正我来看看你，就说希望你能，还是健康地多活着。

陈晓楠：你其实去找他，也是想尽可能地离这个事件或者离当年。

杨瀚：对，离得近一点，再一个就是证明这个事件的见证人，因为台湾有些人不承认。

解说：2009年，在出版了《杨虎城大传》后，杨瀚又开始着手整理西安事变有关信件、电文和档案等珍贵的历史资料。目前，这份400多万字的历史文献即将集结出版。杨瀚说，他希望这些历史证据能让后人更加接近完整真实的历史，也更加了解那个完整真实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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