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位外交官身陷囹圄遭日本残忍杀害

2016年02月29日 16:30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提示：1942年1月，日本宪兵逮捕菲律宾中国总领事馆全体人员，杨光泩、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萧东明、杨庆寿、卢秉枢、王恭玮等八人后，将他们关押在菲律宾大学，不久后日方探知中国总领事馆人员在马尼拉

核心提示：1942年1月，日本宪兵逮捕菲律宾中国总领事馆全体人员，杨光泩、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萧东明、杨庆寿、卢秉枢、王恭玮等八人后，将他们关押在菲律宾大学，不久后日方探知中国总领事馆人员在马尼拉陷落前焚烧了一船法币，还组织领导过马尼拉华侨为中国抗战募捐的活动，因而对八位外交人员怀恨在心，两个月后便将他们移押到了圣地亚哥炮台。

凤凰卫视2月27日《我们一起走过》，以下为文字实录：

解说：1942年1月，日本宪兵逮捕菲律宾中国总领事馆全体人员，杨光泩、朱少屏、莫介恩、姚竹修、萧东明、杨庆寿、卢秉枢、王恭玮等八人后，将他们关押在菲律宾大学，不久后日方探知中国总领事馆人员在马尼拉陷落前焚烧了一船法币，还组织领导过马尼拉华侨为中国抗战募捐的活动，因而对八位外交人员怀恨在心，两个月后便将他们移押到了圣地亚哥炮台。

八位领事馆人员被胁迫承认汪伪政府

吴志惠（菲律宾华侨）：这个地方叫做圣地亚哥城堡，以前是西班牙人关这些菲律宾政治犯的地方，菲律宾的国父何塞·黎刹就是被关在这里，而在日本深入马尼拉市的时候，中国的领事馆的人也给他抓去，给日本人抓去，日本人就利用这个岛屿，关这些中国来的外交官。因为这个地方靠近帕西格河，这个帕西格河是从这边的水进入马尼拉湾的出口，所以因为这边有水，一个陆地就浮在这个水的中间，而我们也把它称作水牢，这个是西班牙做的，因为这个皇城内都是西班牙管的以前的，他这个是他的政治中心，所有西班牙的官员就在这个地方，他的办公室有的还有房子在这边，所以它要把这些犯人关在这边的水牢，比较容易控制，水牢是要隔一条小水，它是个帕西格河的支流，把这个陆地隔开，把它造成了一个监狱，把囚犯关在那边，让他不能跑出来了，因为这海涨的时候，水会进去，它这个很低，水一涨就是漫出来，如果因为帕西格河是流到海里去，所以海里涨水，它整个河也涨起来了，涨起来水就跑到里边去，跑到里边去那里边就是水。

解说：被转押到圣地亚哥后，日方继续胁迫八位领事馆人员，他们逼迫八人承认汪伪政府的同时，还要求杨光泩通知华侨以加倍于1200万菲币的资金交给日军，否则就征收冻结所有华侨财产。

杨雪兰（杨光泩之女）：很可怕的，他们说是水牢，因为在那个河旁边，那个水上来了，会进这个监狱，所以人就要站在水里的，后来很多年以后，我们有一些菲律宾朋友，有段时间他们也关在这个监狱里，可能是同一个房间，他们看到他们的名字好像他们在，好像他们在自己量自己，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那时他看到好像他们觉得这个是他们蹲的那个监狱里头。

解说：水牢现在已经成为圣地亚哥城堡里的一处旅游景点，卢秉枢的儿子卢正阳多年后花重金买通地牢的值班员进去拍摄的这组水牢照片，成为历史的见证。外交官们被捕后，留守的妻子们集中到严幼韵家，过起了集体生活。

杨雪兰：丈夫都没有了，那么收入也没有了，因为中国政府也没办法发钱给大家，对不对，所以她们就没办法，就都跟着我妈妈说，那我们怎么办，我妈妈说你们都一起来吧，所以后来大家总的领事馆的人，都到我们家里来了，还有个巧妙的事情，我们有一个朋友，刚巧那个时候要从上海到美国，那么她在马尼拉停一停，来访问我妈妈她姓孙的，孙太太跟她儿子（孙崇毅）他们两个人，孙崇毅那个时候大概十岁，他们就到我家里来访问，来玩一玩嘛。刚巧是开始第二战争，所以他们那个船也爆炸了，也不能走了，所以他们来本来看我们几天，变了四年。

解说：经历了最初几个星期的焦虑和不安之后，日子逐渐平静，严幼韵和其他领事夫人们开始慢慢适应没有丈夫的日子。

杨雪兰：我们在菲律宾你可以想一想，都是女的，孩子，怎么会生活四年了很多年没有收入，对不对，有的时候去卖掉一些首饰什么的有一点钱，都是在养自己了，所以我说我小时候我什么都学的，种菜杀鸡，养鸡杀鸡，那么我们衣服都是自己做的，没有地方去买衣服嘛，那么连酱油自己也做，但是就是他们华侨就是帮忙，我记得他们会送大袋子的米过来，所以这个是他们帮我们的生活，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卓还来烧掉募捐名单遭日军残忍焚尸

解说：杨光泩等人被日军逮捕不久，北婆罗洲山打根领事卓还来面临同样的命运，卓还来是福建闽侯人，1933年他以“荣誉生”毕业于燕京大学政治学系，后留学法国，三年后学成归国，中国外交部派员分赴南洋考察领事馆人员工作情况时，卓还来以工作成绩优异而深得嘉许，1940年7月，卓还来调升北婆罗洲山打根领事馆领事，兼管沙捞越华人事务。

杨新华（南京市文物局原副局长）：卓还来的这些内容，都是我从马来西亚的一个学者叫刘子政那里找来的，东南亚一带国家的华侨，在当地受别人的欺负，他去了之后一个人在马来西亚走访华侨和华侨在一起吃，一起住，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他们在华侨中间募捐讲演，他接近华侨，华侨就感觉到他是代表国家的，感觉到心里有了主心骨，号称是十万华侨的领袖，实际上是一种精神上的领袖。

解说：1942年1月19日，英属北婆罗洲山打根被日军攻陷，中国领事馆人员来不及撤退，被日军包围。

杨新华：日本人冲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坐在那里认真地办公，日本人用枪对着他，几个枪全部对着他，叫他把华侨募捐的这个名单交出来，把文件交出来，他往旁边一指，一个灰盆里边那个灰烬烧的，他说有就在那里，你们拿去吧。

解说：恼羞成怒的日军把卓还来一家和随习领事、主事等一起投入了位于沙捞越首府的古晋集中营，此时卓还来的女儿卓以佳刚刚三岁，儿子卓以强仅仅六个月，古晋集中营中关押的大部分是西方战俘，当年曾与卓还来的夫人赵世平囚于同一牢房的美国女作家哀格尼丝基思多年后写了一本书《万劫归来》，书中她写道，他们告诉卓太太，卓先生若不投降一定会遇害，如果他们变节，夫妻俩和子女都可获得自由和优厚的生活条件，日本人希望如果卓还来加入汪伪政府则可以对东南亚华人社会产生重大影响，让日军可以比较容易地操纵和统治华侨，遭到拒绝后卓还来被辗转多个集中营关押。

杨新华：他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华侨都欢迎他，日本人押送他，但是那个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走到哪个地方华侨来迎接他，然后把他送走，都这样一站一站地送，然后当地的一些华侨在当地接到他之后，然后就给他安排逃跑跑掉，但是他坚决不走特别感人，他怎么说，他说我逃走你们安排到这么周密，没有问题的，但是我走了以后，日本人肯定要问你们要人，你们要受牵连，坚决不走。

解说：1945年4月，卓还来与4位英美籍囚犯一起被转移到根地咬，三个月后的7月6日，卓还来与一同监禁的四名英美籍囚犯被杀害在根地咬机场附近的丛林中，1945年10月，卓还来和四名英美人士的骸骨在根地咬机场附近的黄土垄中被发现，五人尸体均无首级，散乱的骸骨中间有胶片柴灰等物，据此推断日本人将他们杀害后，还曾残忍地焚尸灭迹，关在圣地亚哥监狱的杨光泩等八人后来被转移到了马尼拉郊外，没过多久也被日本占领军当局全部秘密处死。杨光泩等八位领事馆员如何遇害的，一直以来众说纷纭，所幸的是1942年4月17日，侨民廖西白在华侨义山指导当地难民开垦种菜，无意间目睹八位烈士被害全过程，其后来在马尼拉一家中文报纸上，发表了一篇《目击记》的文章。“日军枪杀中国人民于此地已有三批，余闻之不禁毛骨悚然，17日上午照常往视又有人告曰，日军又要枪毙良民矣，经令土人用水浇土预掘墓穴，想因久旱不雨，地质坚实如石块故也，下午一时许果见日兵拘押身穿白衣多人，鱼贯而至，至堂左对面之斜坡止步，排列成行，余等屈指一算共有八人，远望其中有身材高大者，但面目则难辨识。”

杨新华：廖西白后来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八十多岁了，八十岁左右了，是美国一所大学的教授，在枪毙他们这八个人的时候，那天他们正好也在种菜，把他们全部赶走，他就藏在旁边一个小阁楼上面，从那个缝隙里边看到这个情况，然后这个八个人牺牲的过程，他在这个抗战胜利后，写了文章之后，然后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连当时他们怎么死的，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解说：华侨义山的看守人吴天赐是另一位目睹了惨剧的见证者，杨总领事身材高大，身穿白衣面垂黑布，日宪兵在他们的后面也站了一排，一声令排枪齐发，杨烈士等八位烈士就纷纷跌入土炕之内，这一群兽兵却不以惨杀中国忠烈之兵为己足，又群以刺刀向八位烈士遗体乱刺以示凶焰良久方已，以后才月土草掩盖了事，我曾特别地默志他们死难的地方，以备将来抗日胜利时再得新改葬。违反国际法杀害外交人员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八名外交官遇害后，日本方面始终对外宣称八人失踪。

杨雪兰：有一次，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能是1942年，我记得他们那个有邮件送来一包，每一个女的拿到一个信封，信封里头有爸爸的眼镜，和他的一缕头发，那么意思就是他去世了，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当然一边觉得哎呀很伤心他可能走了，但是也是有一些希望可能这个是他们骗人的，一直到1945年战争完了以后，我们一直希望他还在，那么有的时候他们会忽然间说，哎呀谁看见他们在哪，有这种假的消息出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日本谎称八人失踪

解说：对于等待丈夫回家的女人们来说，尽管收到了日军送来的衣物，但仍心存希望，他们觉得日本人不至于公然违反国际法杀害外交人员。

吕水涯（华支老战士）：我代表这个国家到你这边当班，你不能够把我们杀害呀，你也不能够把我们扣留啊，是不是呀，但为什么把这八个人杀掉呢？

杨新华：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最起码的一种国际之间的道德问题，没想到日本人会杀害他们，有《国际公约》而且一点风声都没有，确实想不到，而且你想那个邵秀兰，她的先生二十多岁呀，二十多岁。

解说：此时国内的朱家也始终没有得到关于朱少屏的确切消息，直到将近4个月之后的1942年9月，他们才知道其遇害了。

朱正心（朱少屏之孙）：关于我祖父被害的情况，自从家里中断联系以后，家里就不知道了，那么后来是从当年跟我祖父关在一起的有两个英国人，这个有两个英国人他比我们祖父先出狱，因为英国当时跟日本没有交战，所以后来就把跟他们关在一起的两个英国人就放出来了，放出来了以后呢，这两个英国人马上就报告了在菲律宾的这个英国大使，英国大使又把这个消息报告给英国政府，那么英国政府又把这个事情通知了中国外交部。

解说：1942年12月，中国国民政府外交部发表照会，谴责日本野蛮行径，中国政府根据所获得之最可靠消息证实，日本军队在侵入马尼拉时，却已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罔顾国际公法及人道主义之原则，将中国驻马尼拉总领事杨光泩等八人残杀。1944年，美英盟军与日军在太平洋上展开激烈海战，很快太平洋战场的制海权和制空权被美英盟军完全掌握。

杨雪兰：开始1944年，美国人开始要回来了，那就很紧张了，因为每一天有警报有飞机来，美国人过来他们那个会放好多这个那个消息，很多纸我最怕如果天气好，我知道了飞机会来，天气不好那我很舒服，觉得今天不会有飞机来了，天气一晴，肯定会来炸弹，那么我们都是就是会在床下面，知道警报来了，那么就马上要，因为看那个飞机来，看这个炸弹过来，完全像看电影一样的，就这么样，这个我们都看见了，所以就是很害怕的事情。

解说：1945年美军逼近马尼拉，自知大势已去的日本兵更加疯狂。

杨雪兰：最可怕我记得有一天，我们在忽然间很多日本军队要退了，他们退就在我们房子前面，很多卡车很多兵走出去，很多很多的人，我们就窗口在看他们，很害怕，因为我们房子就在那里，如果他们想跟我们捣乱，到我们的家怎么办，所以我们都是看的这个的，后来我记得看他们走，或者是到了我们家前面他们停了，那我们都吓死了，是不是他们会来捣乱到我们的家，他们退的时候有很多人没办法一起走，所以很多日本人就没办法就在菲律宾，离不开了，没跟这个团一起走，这个人在就是我的，我们的窗下面他在有了枪他要打，打美国人，美国人进来的时候，他在打枪就这么窗户我看的到的，所以一个很乱的一个时间，后来人家有一些人一些华侨来救我们，带我们到已经胜利的地方，其实是一个医院，我们住在医院我记得了这些车子，每个车子门一开，这个人是这么样堆起来这么样的，因为都是伤人，这是可怕的不得了。

解说：王恭玮的遗孀邵秀兰在1989年写给杨新华的信中，也详细描述了当时情形，驻城日军每一兵士加倍疯狂暴行，非但放火焚烧每一屋一楼，更将逃避战火上街的人们不分老幼用机关枪扫射，还用尖刀刺婴儿捉女子轮奸再杀害，白天满布浓烟黑得不见天地，夜里面城火光烟红成烧炉，我们四方逃避每分钟炮弹飞越，及枪声啸耳穿身来去，时刻都有人伤亡，没受伤的乱奔，焦土残瓦中，不知去向地发抖惊呆。1945年，盟军重新占领马尼拉后严幼韵在朋友的帮助下，带着三个孩子去了美国。

杨雪兰：我妈妈就是那个美国人进来了以后，她就检查了很多，这个我们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是她检查了很多情况，第一发现我爸爸真的是去世了，第二去找了一些美国人来帮忙，找一艘船让我们一起到美国来，所以这个都是她做的，他们已经发现情况了，但是另外几家呢，就是他们留在那边。

烈士骨骸无法分辨想藏全尸都难

解说：6月初，美军法部派人抵达马尼拉调查日军残害无辜践踏国际公约的诸多暴行，同时人们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掘八位烈士的遗骸。马尼拉北部的华侨义山以气派奢华的墓园闻名于东南亚，在西班牙殖民时期这里就被指定为了菲律宾华裔的归葬地，1942年4月17日，八位领事馆员就是被日军杀害于此，看守人吴天赐等日军离开现场后，偷偷在八位烈士被草草埋葬的地点做了记号，目击者廖西白的描述和吴天赐做的记号成为发掘八位烈士遗骸的重要标示。1945年6月14日上午，杨光泩及其他七馆员遗骸发掘工作正式开始，那些期待着奇迹出现的外交官的妻子们在遗骸被发掘出来时希望变成了彻底的绝望，那是一个大热天的下午两点，在烈日下我们四位妻子一直站着，有还能辨清的皮鞋和铁质杨光泩总领事的眼镜框架子，莫副领事夫人号啕声厉，哭得痛人心扉，我们死去不知千万遍，直至夜晚上灯，寻到8个头骨才息工，放在8个木盒中暂留在华侨公墓一小屋内，到此时此刻4个妻子已真正绝望，什么都真的完了。这是王恭玮的遗孀邵秀兰写给杨新华的信中讲述的8具忠骸挖掘的过程。

杨新华：骨骸出来以后，互相辨认就没有办法辨认，在一个大坑里边，后来就只能根据他的眼镜框，皮带，皮鞋什么，这是他家的这是他的，这是谁的，然后和这个没腐烂掉的东西在一块的这个骨骸，把它放在一起，都想为自己的家人凑一幅完整的骨骸，总想来完整一点嘛很惨，这幅照片就是这个卢秉枢的夫人邱天佑，她当时就找到那个拍照片的，找到那个美军之后，她一定要要一张，好像还做了一点儿工作，表示一点意思，然后那个美军真的不错，把这幅照片给了她。

朱正心：对，因为这个在现场发掘的。

杨新华：否则当时你说那么多人，你想要这幅照片是很难的，这个就是邱天佑，卢秉枢的夫人，这个是国民政府的那个外交部的王正廷，他的公子，这是他的媳妇，这是他儿子的骨骸。

解说：杨光泩等八位外交官的遗骸暂存在华侨义山后，中国驻菲总领事馆将情况汇报给了外交部，1947年4月，国民政府外交部通知当时的中国驻菲总领事馆将烈士遗骸运回国内安葬，5月中旬，马尼拉各侨团代表决定在八烈士的殉难处建立一座纪念碑，并通知各界侨团人士举行烈士公祭之时，以现金代替挽联花圈，以充纪念碑建筑经费，1947年7月6日，在华侨义山杨总领事暨七馆员遇害埋身处，华侨代表和大使馆工作人员举行纪念碑奠基礼后，遗骸被运回国民党驻总支部礼堂举行回国前的公祭。位于马尼拉中国城内中山路上的自由大厦，这里曾是国民党驻菲总支部礼堂，蒋中正题写的大厦名依旧，但大楼在岁月更迭中已显得破败不堪，当年国民政府领事馆员的八具忠骸，回国前就是从华侨义山运抵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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