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蒋介石太顽固 认为自己肯定是对的

核心提示：山居幽处境，张学良只有无尽的心寒落寞，不知何时能活着出去，只能在深山里读书排遣。蒋氏父子都认为张学良是个宝，但又怕被别人利用，张学良不得已在深山一待就是几十年。

凤凰卫视3月23日《凤凰大视野》，以下为文字实录：

郭冠英：山居幽处境，这张井上温泉的照片，最可以显示出张学良那份心寒落寞。心寒，不是生活不好，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活着出去，蒋介石一直交代要给张学良最好的生活环境，他曾经住过高雄寿山的白屋，这可以算是当时台湾最好风景的住宅了，比在山下的西子湾的蒋介石的别墅都好。蒋介石把张学良看作宝，但是如果这个宝有可能被拿去了，那就一定要把这个宝给毁掉。

解说：1964年，葛乐礼台风侵袭台湾，清泉整个被冲走了。现在的清泉成了一个游人歇脚的所在。入山管制解除的，温泉重新挖出。这里还保有一些过时的标语。张学良、蒋经国、王新衡，曾回到这里来看了一下，当时张学良已经解除管制了。

王津平：我们家就在光复的时候，就租了这么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以前是一个北投最大的旅馆，叫新友旅馆。于右任就住在我们家后花园，那一片最漂亮的地方。别人都不能靠近他，我五六岁的小孩，就我可以。因为我的名字又取津平，他特别喜欢我。老是喜欢抱着我在身上，然后让我摸他胡子，教我写字。有天他睡着了，我觉得无聊，就走啊，走啊，就走过这个神风特攻队以前住的地方，绕了两圈。结果怎么就看到有一个人在向我招手，过来，我就过去了。过去他就一把把我抱在身上，我还记得很清楚。展开（罐），就请我吃一颗糖。我看他在看一本书，我就问他，你在看什么？我那时还不会讲国语，他说《明史》，什么《明史》？他说日月，明。就把我手拉过去，在我小掌心，我到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后来我才知道是张学良，为什么知道他是张学良呢？因为我们正玩得愉快，突然有一个人，小鬼走开，拿着一个枪，就对着我。马上就把我吓哭了。张学良当时我只知道是一个好人，就跟他大吵起来，吵得很凶。我被吓跑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的楼上，就有一个特务就霸占在我家楼上，每天在那个地方拿着一个望远镜，就在我家负责监视张学良。

龚永玉（张学良司机）：这个人乐观就在这里，要拿得起，要放得下。他说，大鱼要大网来网，大网要大鱼来创造大窟窿。如果大网没有大鱼撞不出窟窿的。

张学良：我读《明史》是这样的，蒋先生他让我看两本书，一本是《明实录》，现在我还说不出来呢。另外他让我看那个《明儒学案》。我根本对这个《明儒学案》，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明儒学案》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是谁啊？所以我不能不看《明史》，你明白吗？

三十载冷暖岁月 当代冰霜爱情

解说：于凤至因为乳癌到美国开刀，再也没回来。赵四就留下来陪伴了张学良后半生。

张学良：你知道我内人，我现在这个太太，很少人知道。她会写章草，她写章草写的很好。她现在她不写，她写章草，我就跟她说，你说卖钱。那时她没事我们在贵州时候，她就写这些。写字写完了，我说别扔，我说你别扔啊，她说我不扔掉干什么？我说可以卖钱，她说我那个字还能卖钱？我说不，我说可以包花生啊。

  解说：1964年7月，张学良与赵一荻结婚，《台湾联合报》刊出了这条消息。三十载冷暖岁月，当代冰霜爱情。

张行端（张学良警卫）：到台湾来了好多年，蒋夫人觉得这样不对，而且他在凯歌堂要去见“总统”，不是夫妻也不能进去啊。后来蒋夫人就跟于凤至，就跟大太太说，你们是有名无实，你也不可能再到台湾再跟他在一起，你何不成全他们？让他们正式的结婚？也有个好的归宿，她也是辛辛苦苦跟他好多年。后来就是这样，于凤至答应，就在美国登报，他就在台湾结婚。

张学良：我跟我太太认识，那时候她才19岁，跟她认识。我生病了，她到奉天去看我去，她跟她爸爸说好，我到奉天看他。她爸爸也没吱声，她拎个小包就到奉天来看我来了，我闹毛病，看看我。那么她看我，她说好，她本来已经要跟一个人订婚了。

记者：哦，这样子的，她要跟别人订婚了。

张学良：他们两家的关系。她的哥哥就借着说，她跑到奉天去了。

记者：这样老太爷不高兴了。

张学良：老太爷就登个报，有祠堂，把她赶出祠堂，那回不去了，我怎么办呢？回不去了，所以就弄巧成拙了，我没办法了，我本来我有太太。于凤至那不同了，我跟我那个太太，可以说没有什么感情，不过生儿养女，我那个太太我不敢惹的，那于凤至，为什么呢？她的父亲跟我父亲是好朋友，那么做的亲。所以她的背后有我父亲，我不敢惹她。

萧朝智（于凤至养子）：谁一说管（她）叫于夫人，她马上不理你了，她的墓碑就写三个字张凤至，你到洛杉矶去照一照，张凤至，为什么？气的。那意思我不同意离婚，为什么又没有办法，同意离婚了呢？就是蒋介石，如果她不同意离婚的话，她怕暗杀张学良。她说的很清楚，张学良是笼中的鸟，笼里面的鸟，随时会被人掐死，她说，别说让我离婚，让我死我还死，保护张学良的生命，她是被迫的，但是她并不承认。她给宋美龄写过信，我看见的。就说这事情，一边写一边哭。

解说：妻何聪明夫何贵，人何寥落鬼何多？最初张学良是想住到台北近郊的阳明山公墓去，他说那里清净。后来还是在大屯山脚下安了家。

张学良：我们这个房子，这个地方建的这个房子，这是蒋经国先生他给我看的。我这个人可以说随遇而安的。

解说：《相遇于骷髅地》，这是张学良以曾显华为笔名所翻译的，一张更大的网罩上了张学良，基督教。

张学良：（这本书）是夫人送给我的，英文的。我跟董显光念英文就拿这本书连看教义，也是讲教义的事，我就一方面念，我就一方面把它翻了。所以我说，我是三教九流，她总骂我，三教九流，她最不愿我说这些个事，不但佛教，道教我也有相当的研究。我这人什么都干，十八般兵刃件件皆通，件件稀松。

解说：大屯山下有一条淡水河，张学良曾说，这好像是从北京的西山看永定河。早晚眺望，可以引起故国之思。他写道，客舍台湾已十霜，忧心日夜忆辽阳，何当共渡桑乾水，痛饮黄龙见故乡。蒋介石一直没有放弃反攻大陆的希望。1956年，他要写《苏俄在中国》，叫张学良交代西安事变的经过。

张学良：我说你（蒋介石）要不问我啊，你鞠诚下问，我不能不回答。我说我本来，我是决心，西安的事，我至死我不说一个字，你问我了，我不能不说。

解说：后来蒋经国把这份交代以《忏悔录》的名义，发表在《希望》月刊上，结果只发了一期，就没有了希望。

张学良：至于那《忏悔录》啊，那个事是这么回事情。假如他要写个《张学良忏悔录》，我不能说话的，他写个《忏悔录》，他底下署名张学良，这个东西好像我自己发表出去的。那我就给蒋先生写封信，我说我可并没发表这个事，谁发表的我不知道。我怕蒋先生误会是我发表的，我怎么把这个事发表了呢？蒋先生火了，所以后来把办事的人都给撤掉，把那个东西都收回来了，就这么回事。

解说：败军之将，仍可言勇。蒋介石用日本军事顾问，来达成他的反攻希望。

郝柏村（原国民党政府“行政院长”）：从校级的到将级的，都全面来训练，训练他当时他就觉得冈村宁次后来对老“总统”很好了，他就觉得日本虽然是战败了，日本的军官的素质还是很好的。当时他就介绍了一个，做过华南派遣军参谋长的一个日本陆军少将，叫富田直亮。但是，我们把他换成一个中国中国名字叫白鸿亮，所以他带来的这批几十个教官，大家都叫他白团。这个人在台湾待了十几二十年。美国人当时军事顾问团来了，他们美国人并不是很赞成，所以当时是并行的，一面是做美式的，一面是老的日式的。后来当中还插入了一个的顾问，老“总统”对军事上是很有信任德国的军事教育，日本的军事教育。后来又找了孟泽尔来，也是德国的一个少将，做过装甲师师长。

记者：那那些日本顾问怎么过来的？

张学良：日本顾问当时还没有签和约，他们是自日本偷渡坐渔船过来的。

解说：白鸿亮曾到金门视察防务。金门的两位副司令官，赵家骧是东北讲武堂毕业的，吉星文是七七事变打响抗日第一枪的团长。1958年8月23日，解放军炮击金门，第一炮就命中金防部。

郝柏村：当时金防部在翠谷里有个餐厅，湖心餐厅，大家通常高级将领都是在那里，吃晚饭，所以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一个炮弹打中了这个餐厅，当时三位副司令官有的当场阵亡，有的是重伤以后到医院了以后就阵亡了。

张学良：自己打仗，双方面不能说单方面死掉的都是很不错的人，可惜得很。这些人自己内战死掉，我是向来就是讲对外的，这何必打这个仗？

关怀之殷 情同骨肉 政见之争 有如仇讎

解说：1964年，陪了张学良27年的特务队长刘乙光调回安全局，这是特勤组欢送他的照片。刘走后由熊仲青接任，熊以后是段毓奇，段以后是李震元。张学良一直受到严密的监视，也与拜把兄弟冯庸都难得见上面。

冯娜妮（冯庸之女）：在东北有钱的是吴俊升，有权的是张学良他们家，有军队的。有地的是我们家，我们家的地大概有三分之一个台湾那么大，至少。（我父亲）他不讲啊，反正他从来也不讲。（见过张学良）结果有一天就讲漏嘴了，他说哇，他说这个少帅，这个张学良真不容易，不是自己的母亲，甚至于六老太甚至是陪房丫头，过生日，他七十多岁还趴在地下磕头。我们就讲，你怎么知道？他只好讲那天我也在啊，以后才晓得就是每年五老太太，六老太太过生日的时候，老早就给我父亲通知，我父亲就早些时候去，等张学良被人家监视着到那儿去的时候，（监视的人）又不能进屋子，在屋子外头，所以他们哥俩在里头讲什么大家也不知道。

记者：你父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冯娜妮：1981年2月5号，大年初一早上8点，霹雳啪啦鞭炮一响，咽气了。教堂里他来了，我跟我先生，跟我弟弟送他下台阶。我们有一个学生的儿子，就是照相的，照相机一举起来，不许照相。

张行端：（我们）退休离开了那个单位，见了他就要躲，而且不能持有他的照片，也不能给他拍照。所以这个非常严，所以到我退休为止，我并没有他一张照片。

解说：蒋经国对张学良非常礼遇，俩人交情很好。中秋和蒋经国的金婚纪念，张学良都坐上宾。1975年蒋介石去世，入殓前，蒋夫人把张学良领到蒋介石的灵前让他看了丈夫最后一眼。

记者：（您觉得）蒋公这个人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张学良：我认为他失败，失败了。蒋先生这个人，跟你们讲，我不愿意批评。蒋先生这个人很守旧的，太守旧了，顽固，太守旧了。这么讲吧，可以说，我用这么一句话批评他一句话，假设能做皇帝，他就做皇帝了。就这么一句话。就是，他认为我说的事都是对的，我做的事情，我说就应该就是对的。蒋先生是这么一个派头。

王铁汉（原东北军将领）：张学良领导能力超过蒋，他怎么呢？他是以德服人，以诚感人，以德服人，以诚服人，不玩手段。

张学良：关怀之殷，情同骨肉，政见之争，有如仇讎。

解说：千古功臣，中国人民对张学良、杨虎城有高度的评价，周恩来更忘不了他的患难之交。他曾托人带话给蒋介石，叫他不要对张学良不利，否则大家将来也不好见面。1961年又曾托交密信给张学良说，为国珍重，善自养心，前途有望，后会可期。

王铁汉：我是第一绥靖区汤恩伯的代理司令官，同周恩来开过四次会议，四次会议，周恩来同我开会就谈起来张，他对张很恭维。

张允冲（张学铭之子）：在1962年的时候，正好在北京举行了一次西安事变的纪念会，在12月份。在这个纪念会的时候总理就说，我还很想吃东北菜，哪天到你们家去吃顿饭。过了一阵子，总理通知说到我们家去了。来了以后我记着在吃饭的时候呢，总理就是特别对于我大伯父，跟大伯母这种纯真的爱情特别提出来干杯，大家为这件事干杯。我感觉到，当时让我感到总理跟我伯父这个私交是非常的深，同时他还在吃饭的时候还提到，如果台湾要释放张学良的话，你们谁去接啊？大家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呢，这个题目当时根本就想不到的题目属于，他说我会亲自去接他。

解说：每到逢五，逢十，周恩来都要召开西安事变纪念会。1961年那次，高崇民作诗，兵諫功成二五年，乾坤扭转化凌烟，今日座中皆旺健，一人憔悴在东南。周恩来临终的时候还说，不要忘记台湾的老朋友。

王铁汉：蒋经国做第一任“总统”，周年第二天，5月22号，他把我找去，找去他突然间问我，他说你看张学良怎么样？我说我无从看起，不能随便去嘛，我无从看起。我说总统你提起张学良来，我说我有一点建议是不是可以提出来？蒋先生说你随便讲吧。我说西安事变的事，上一代的事，你“总统”应该把它解决了，很容易嘛，你聘他一个资政，这一起就把它就结束了。蒋经国说，张群啊，你记得吧，张群说张学良是一宝啊，是一宝。他说还有剩余价值，他说宋庆龄都让她作副主席，他说现在它讲一国两制，它发表张学良是个主任，你怎么办？你不能不考虑。他说现在还早，放他还早，他不能做。这是蒋经国的意见，对他有顾虑。

记者：蒋夫人是什么态度呢？

王铁汉：蒋夫人很好，（民国）79年，孔令侃邀我吃饭在圆山饭店八楼，吃饭也有张学良，我先到的，不久没有几分钟蒋夫人来了，以后蒋夫人没说旁的，突然间讲起来，她说我们很对不起张汉卿，很对不起汉卿。

张学良：蒋夫人，我认为蒋夫人是我的知己，蒋夫人对我这个人很认识，她说一句话说得很厉害，她就说我西安事变，他不要钱，他也不要地盘，他要什么？他要的是牺牲。

解说：1980年10月，张学良在金门眺望大陆，他引用于右任的诗说。藏我于高山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

王津平：我这一生也一直在追索张学良的历史，他的故事隐隐约约的在童年时候就深植在我的脑海里，当然父亲是一个（出自）抗日的基地大稻埕，狮管巷，文化协会根据地，父母亲都是在那种台胞抗日的历史里面成长，从小给我们这样的教育。父亲常常在地上，沙滩上就画一个中国地图，就是这样，中国地图。这里是新疆，这里是西藏。将来你们都应该去看一看，我还只到了天津跟北平（北京），我父亲给我这个印象很清楚。这个教育，从小就让我们觉得是一个视野很开阔的中国人。

郭冠英：张学良是很想回东北，我也很想在这里面尽一点力，我给他写信说，台湾何去何从？中国会不会同种相残？或都要靠您九鼎一言来指引化解。他在最后的几年还在过马路的时候，说我要到那边去，原来他指的不是到马路的对面，而是大海的对面。

《凤凰大视野》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姜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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