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遗孤中岛幼八在中国的一生 幼时曾强烈拒绝回日本
2015年09月02日 12:49
来源:凤凰卫视
核心内容:在1945年末,日本刚刚战败,“派往满洲开疆辟土”的贫民,开拓团民们被败亡的日本关东军抛弃,饥寒交迫,流离失所,有的开拓团,整团人集体自杀,而那些活下来的团民,将年
来福生父被强征入伍 与苏军交战成炮灰失踪
解说:战后的日本百废待兴,生母已经改嫁,经过“谈判”继父一家答应收留这个忽然出现的孩子三年,如同3岁开始学着做“来福”一样,16岁来福又开始学着再次成为“中岛幼八”。
中岛幼八:但是我那生活都不一样啊,吃饭什么的规矩也不一样,我也不管那一套,而且吃那个生鱼片,那生的我吃不了,那生鱼什么的,蘸到热水里面,放在汤里面什么的这么吃。
陈晓楠:把生鱼片煮了吃。
中岛幼八:我想吃苞米碴子也没有苞米碴子,哪有啊,做不了,天天吃那大米饭什么的。
解说:回国后因为超零,日本的小学拒收,中岛幼八进入当地华人就读的“中华学校”,在这里,他将名字改回了在中国最初的大名陈庆和,曾经一段时间,他又将名字改成了“中岛思华”,还不时给红十字会打电话,询问是否有去中国的船只。
陈晓楠:到了日本就又想回去了?
中岛幼八:就想回了,想家了嘛。
陈晓楠:真是小孩。
中岛幼八:我的家还是这边,所以想家了,折腾了一阵子呢,我妈养母也来了信了。
陈晓楠:她怎么说?
中岛幼八:她说你们娘家团聚了,我也高兴,但是她说的话呢,背后并不是高兴,也是想我,背后自己也是比较伤心地。
解说:看到幼八的苦闷,生母总是用生不熟的汉语和他聊天,并且在纸上和他“对话”,就这样,在最初的患难时日,母子俩终于慢慢的重新建立起亲情的纽带,中岛幼八也终于了解了自己记忆之外的身世。
他在二战最为激烈的1942年出生,生父中岛博死是洗衣店的职员,生母中岛清江还有一个大他6岁的姐姐三子,1943年抱着去“王道乐土开疆辟壤”的幻想,父亲带着一家四口随日本长岭八丈开拓团进驻“满洲”牡丹江宁安地区,1945年7月26日,在日本即将战败之际,生父被强征入伍,送去西伯利亚与苏军交战,成了炮灰,至此下落不明,8月15日,日本投降,关东军却向开拓团民封锁消息,仓皇撤退并炸毁公路桥梁,使这些日本平民沦入了“弃民”的惨境,仅长岭八丈开拓团,在1945年冬天就有125人冻饿而死。当时生母已身怀六甲,带着三子和幼八两个孩子身陷绝境。
中岛幼八:我妈也生了一个妹妹,这个妹妹连名字都没起就死了,而且我也是肚子鼓得挺大的,皮包骨的,瘦得那个样子,所以我妈看着就是说,她也病了嘛,没办法看着,不能眼睁睁地看我死掉。
解说:尽管姐姐百般哭闹不舍,生母还是将幼八委托给一个中国货郎老王,叫他在当地寻一户“好人家”收养,老王本将幼八送给李姓人家,但李家看幼八瘦弱,怕养不活而拒绝收养,这时在一旁看热闹的接生婆孙振琴,将孩子一把抱走,1946年,中国政府陆续将幸存开拓团民遣返回国,熬过了严冬的清江和三子,在临走之前后悔将幼八送人,于是到养母家上演了惊心动魄的“夺子”一幕。
“夺子”失败后,二人回到千疮百孔,家园尽毁的日本,只能借宿在一间小仓库里,四年后挚爱中岛幼八的姐姐三子,就在贫病交加中去世。
陈晓楠:你妈妈后来给你回忆过你爸爸当兵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吗?
中岛幼八:一点也没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爸爸是抱着什么心情离开我们的。
陈晓楠:你母亲不愿意回忆这一幕。
中岛幼八:不愿意的,她到死的时候,最后死的时候,还是逃难的那种,就是脑袋已经糊涂了,那是那一年的2月份,天气还比较冷的时候,她自己有自己的屋,把自己屋里边那些个东西都用包袱皮都包好了,都装起来了,随时都可以逃到哪里去的,把她叫醒了,她醒来把我认错了,孩子他爸,还要往哪跑,她这么说,你说,她把我都认错了,把我当成我爸爸了。
解说:着都是她那个记忆里边,最后的一些个,她住院的时候也是当着人,别人的面那么说,突然一句,我把我儿子扔,把这个孩子扔在“满洲”了,她那么说,,就是遗弃在“满洲”了,扔在中国了,扔掉了。
陈晓楠:这个词在日语里是非常不好的一个。
中岛幼八:啊,就是啊,哪有当母亲的把自己的儿子扔,扔给别人扔到别处去啊。
陈晓楠:可见这个事情,即便你回到她身边,也是久久抹不去这个伤疤。
中岛幼八:对她来说她认为这是一个当母亲的罪过。
陈晓楠:你当时听到那么说心里。
中岛幼八:我感觉我母亲对我这件事,她是非常有些个对我欠了,对自己儿子欠了债似的这么讲。
陈晓楠:从1958年到现在,这又是漫长的57年的时间过去了,这期间中岛幼八成年,娶妻生子,然后在日中友好协会工作,一直到退休,中岛在晚年自传里曾经说,“我比正常的日本人晚了16年的人生”,虽然如此,他仍然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标准型”的日本人,但是在中国,在沙兰的那13年,显然已经永远地改变了他,在这块土地上,他仍然是那个叫来福的孩子,说着东北话,怀念着烤土豆,怀念着苞米碴子粥,中岛幼八说他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归国手续办得太匆忙,而且身不由己,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和养母正式的告别,后来据一位老邻居说,知道来福登船之后,养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哭喊着“还我的儿子还我的儿子”,听到这一幕的中岛泪流满面,他忽然明白了再豁达的母亲,也没有办法面对孩子真正离去的那种锥心的痛苦,而他一生中最大的安慰,则是受尽了苦难的生母,能够得以在自己的陪伴之下度过余生,生母和养母,是中岛幼八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是这两位母亲坚韧的怀抱,让他在最艰难的岁月活了下来,而且长大成人,而就是这两位母亲的眼泪,也让他读懂了这无尽沧桑的人世。
解说:1975年,中岛幼八的养母孙振琴去世,养子归国后,他们此生再也未能相见,1976年中岛幼八首次获准来到中国东北,在宁安招待所与养父李希文见了最后一面,李父于两年后去世,1987年,中岛幼八回到沙兰,将李父与养母合葬,2007年,中岛幼八再返沙兰,为陈氏养父迁坟立碑,2008年中岛幼八的生木中岛中岛清江在日本去世,享年98岁。2012年,在中国各地反日游行高涨之际,中岛幼八再次来华祭拜养父母。2015年8月,73岁的中岛幼八独立完成了日文,中文两个版本的自传《何有此生》,他再度返乡,将书祭在养父母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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