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麟（以下称老杨）：走过大中华，边走边观察，我现在人在贵州省，习水县二郎乡新泉村，一个偏远山区的教学点。当2009年有关方面做出了一个政策的决定，要把中国现有的44.8万名民办教师，或者代课教师，彻底的做一次政策性的清退。也就是说这个政策真正的贯彻之后，代课教师这个名词和这个特殊的族群将走进了历史。我们来到了贵州，来到了习水，也来到了二郎乡，我们就想来探究一下中国的西部山区，偏远的农村，我们的农村基本教育，他们是不是还需要代课教师？代课教师在这些广大的农村最贫困的山区，他们是不是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新泉村是贵州省习水县，二郎乡南部，最边远的村寨。共有207户人家。1962年，这里成立了第一所小学，命名为新泉小学。2003年新泉村被合并到了现在的分水村，第二年按照"每村只建1间小学"的政策规定，新泉小学被撤掉了，学生转到分水小学上学。现在这里只保留了一个教学点。

老杨：新泉村那个教学点，为什么会到今天还会继续的坚持和保留下来是有原因的。我们这些孩子们三年级以后的必须每天顺着那个山沟翻过那道梁，过了几道坎，要顺着我眼前的这条羊肠小道，辗转的才能走到五公里以外的一个小学来就学。那么一二年级的学生显然就没有办法，每天来这样爬山涉水。山洪爆发的时候整条山谷都淹没了，孩子们每天行走是非常困难的。

现在新泉村一二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都在这个教学点上课。新泉小学建校以来，还没有来过正式的老师，给孩子们上课的都是村里有点文化的村民，因为老师严重缺乏，这些代课教师从来没有被清退过。

现在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叫韩地明，今年51岁。2004年之后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给孩子们上课。

1976年韩地明初中毕业后，一直在家里务农，因为有文化，很多村民请他到家里给孩子们辅导学习，2000年村民们动员他，到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因为收入太低，刚开始他很犹豫，家里人也非常反对。

韩地明：叫我来代课，我说我很不想啊，就连老婆都不同情啊，她说你太小，这么年轻的，你就挣一百多块钱有什么用啊？甚至他们有些出去了一千多，一两千，你在家里一百多。

韩地明天从小在农村长大，他知道这里的孩子上学有多么的不容易，只有学到知识，他们才能走出大山，考虑再三他还是决定走上讲台，做一名代课老师。

韩地明：那个冬天啊，这个鞋打湿地又很僵，又凉得很。（学生们）就不想学习，自己都受不了了，然后呢我就想了一下，我说好，干去，我就在这里，管它再少一点，我为那个群众，百姓服务嘛，为那个几岁的孩子啊，他能够受一点教育啊，掌握一点知识啊，就这样我说比较好一些。所以我就一直守着，没有停过课了。

2000年到2008年期间韩老师一直没有工资，靠当地村民自愿筹措少量资金作生活补助，大概每个月30多块钱，有的村民家里困难，没有钱，就给韩老师一些粮食作为学费。去年新泉小学被纳入教学规划后，韩地明每月才能领取到500元的代课工资。为了贴补家用，韩老师还要干一些农活。

韩地明：就全靠那个养生啊，我家里养了两头母猪，现在还有七八只羊，赚一点，微补一下。只靠当教师没有办法的。

韩地明微薄的收入，支撑自家的生活都很困难，但他还要拿出一部分，给家境困难的孩子买学习用品。

韩地明：这些书本子，书杂子这些东西都是你个人来承担的吗？是啊，是我自己拿钱出来承担。我自己少用一点点，投资在小朋友的身上，给他们好好学习，写完又给，写完又给，所以他写很多。

有人说中国的代课教师是中国的脚板，中国人的脚板，也就是你和你的同伴们，他们分布在很多的地方。其实就是中国最坚实的土地上的那个脚板，长满了茧的脚板。没有你们，孩子他们就读不上书了。

因为这里山路崎岖，韩老师每天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有学生没有按时到校，一出现这种情况，他就马上给孩子的家里打电话。

韩地明：喂，你怎么还没来？你什么情况还没来？你转亲戚去了？好久回来呀？昨天去的啊。

韩地明：这样电话每天要打多少次？这个电话它至少都要十多次，是吧？像这样交几十块钱，几天就搞完了。它这个手机打座机要钱，打到哪里都要钱，交几十块钱几天就光了。

韩老师教的是复式班，一二年级和学前班的学生同时上课。这种教学方式只有在偏远的山村才能见到。

亏了这位韩老师，一个人要代三个班，这很不容易的。四十多年前，我的代课教师生涯，我也上过这样的班，三年四年五年，我知道这是最难上的一个班，但是呢在很多的穷乡僻壤，在很多最基层的乡村小学，复式班是最常见的现象。

韩老师告诉我们每天他上课的时候都要保持思路清晰，不能忘了每个年级讲到哪儿了，一节课，他要先教一年级的学生写字，再给二年级的学生讲数学题，还要教学前班的孩子学拼音，一节课下来他的声音总是沙哑的。

老杨：以专业的角度他的教学，你有什么评价？我作为曾经教过书，而且我对教学是比较熟悉的，根据我的观察，韩地明老师的教学水平，不是一个很合格的老师。比如说，书写汉字的笔划，拼音的拼读方法，都是存在很大的问题的。严格的讲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小学教师，作为国家的合格的教师，要分配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工作，他是不安心的。因此呢这种个别现象也在我们乡是无法消除的，至少在十年内，十年内是无法消除的。还没有完全做到教育的投入之前，我们的孩子还要生长，我们的孩子还要接受教育，所以一清了之，不一定符合我们中国最广大的农村的需要。

因为没有操场，下课的时候孩子们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活动。韩老师会和他们一起玩，像一个大家长一样，照顾这四十多个学生。

韩地明：这个鞋带他系不来，我要给他系鞋带，就连这个鼻子我都经常拿纸擦一下，给他揩一下，还有扣子随便给他扣一下。就连那个小孩去解个手，扣子扣不齐，好啊，我又帮他扣一下。

老杨：你们韩老师好不好？好，你平常都喜欢他给你上什么课？上语文

老杨：韩老师上课好吗？好嘞，你最喜欢他上的什么课？数学

老杨：他们都很喜欢你，是啊，他们每个小孩下课都很紧的抱着我，我都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