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说在80年代遭遇尴尬,成为“错位的经典”
汤大友遭遇的困惑是那一代年轻人的普遍苦恼。彼时,金庸小说只属于书包的角落和课桌之下,即便如此,金庸小说的市场仍然繁荣起来。
据统计,在出版资源并不丰富的80年代,内地数十家出版社出版了金庸的武侠小说,甚至同一作品出现了多种不同版本。
这些金庸小说的传播,以及港版金庸武侠剧的播放,使得金庸作品风靡神州,由此也引起了广泛争议。当时的《新闻联播》曾特别以金庸小说为例,痛陈武侠小说“泛滥”。在内地,关于金庸武侠小说的价值和意义的争论也由此展开。
彼时的舆论环境中,武侠小说有一个罪名,即对青少年有“毒害作用”。在地方媒体的报道中,如有青少年早恋、斗殴等报道,“痴迷武侠”往往成为罪状之一。
在批判的呼声中,有学者为金庸小说平反,他们开始关注金庸小说的文学价值和历史观。
北大学者在《金庸小说论稿》中写道,武侠小说是否对青少年有负面影响在于成人的引导,不能因噎废食,应该敢于放开。1988年,学者陈墨到江西开长篇小说研讨会。他与当时《百花洲》杂志的主编蓝力生谈起当代小说。谈论间,蓝力生突然问他,你对金庸小说怎么看?陈墨脱口而出称,金庸小说比刚才谈的那些都要高多了。蓝力生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不敢对人说。”
虽然广为流行却被定位低俗,金庸小说在80年代遭遇尴尬,成为“错位的经典”。
三联旋风
90年代初,随着改革开放的进行,大众对金庸的小说有了重新定位。
此时,汤大友已经考入杭州大学。在大学校园内,他很快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金庸迷。熄灯后,在寝室走廊昏黄的灯光下,众人开始评论金庸小说,这几乎成了汤大友每夜的固定节目。
因为金庸小说早已全部熟读,汤大友开始热衷购买名家关于金庸小说的评论。这些评论书籍在当时销售得异常火爆。
经历了80年代的错误定位后,人们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审视金庸小说。金庸小说的热潮愈演愈烈,并席卷整个华人圈,甚至涌现出一些名为“金庸新”“金庸名”“全庸”的冒名作家。
1991年,严家炎在斯坦福大学的东亚图书馆做调查。图书馆馆藏的金庸小说,几乎都借出过几十次至上百次,“还书日期”栏内盖的印章密密麻麻,许多书都已被翻看得陈旧破烂。图书馆工作人员告诉他,他们已买过两种版本的金庸小说,结果都相似,因为借阅的人实在太多。
在这种热潮之下,金庸小说也从地下流通转为正规出版。其中标志性的事件即为金庸小说三联版的诞生。
上世纪80年代,除了百花文艺出版社的《书剑恩仇录》外,内地可见的金庸作品都没有得到正式授权,因此盗版泛滥,金庸希望能授权一家出版社推出正版。前三联书店总经理董秀玉,成为金庸小说在大陆正式授权出版的联姻人。金庸曾称,选择三联,是由于早年董秀玉在香港三联书店工作的方便,也是出于对三联品牌的信任。
年青时的董秀玉
董秀玉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当年她从香港归来,金庸找到她说想在大陆授权出版小说。虽然她喜欢金庸作品,但觉得三联品牌未必适合推出金庸小说,思想斗争矛盾。但经和朋友讨论后,她最终拍板决定出版。她称,三联当时的书刊是“分层一流(小众、中众、大众均要求一流)”的结构模式,“我认为金庸小说可以进文学殿堂,是大众读物中的一流作品”。
1991年,三联版《金庸作品集》问世,金庸先生本人相当兴奋,欣然作序称:“我不但感到欣慰,回忆昔日,心中充满了温馨之意。”
此后,三联版金庸小说风靡中国。读者一直评价三联版本的金庸做得“很文化”,以致后来武侠小说的出版物多效仿此风。
金庸贴吧内一网友记录了当时的热潮,“一九九四年五六月间,人在中原,等候毕业分配之际,自《南方周末》上看见三联书店首版金庸小说的大幅广告,大喜过望。返乡后即汇款三联。九月,收到包裹单,飞奔至邮局,取得两大箱书,雇人力车到家,扛上楼,小心翼翼除去包装,将三十六册新书在床上一字排开,当时心情,今日依然挥之不去”。
改变的视角
随着金庸小说的流行,越来越多的人给其重新定位,学者们开始研究以金庸小说为代表的流行文学。视角的改变,使人们看到了金庸小说在刀光剑影外的价值。
有学者撰文称,金庸小说的流行代表着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内地对港台文化的接受。事实上,这种接受是从一次不寻常的会面开始。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中国开始推行改革开放政策,一些海外知名人士纷纷接到邀请访问内地。1981年,作为《明报》社长的金庸先生接到了来自北京的邀请。
1981年7月18日,邓小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接见了金庸。这是邓小平重新走上领导岗位后会见的第一位香港同胞。会面之初,邓小平说:“欢迎查先生回来走走!你的小说我读过,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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