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岗村“大包干”三十年,一直得到政府高层的关注,村子里和两任国家主席握过手的就为数不少,高层官员在小岗村的农家院子里开座谈会也是常事。据说领导干部愿意来小岗村的原因是这个村里的人特别敢讲真话,而这个村子的发展也最能代表中国农村的发展历程。
解说:1978年11月24日,安徽凤阳县小岗生产队的18户农民冒着坐牢的危险,召开秘密会议,在“大包干”协议书上按上手印,决定“分田单干,包产到户”,揭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序幕。如今在小岗村新建的文化广场正中就陈列的巨大的“手印文书”。
严付昌:你们光看热闹不看门道,不看实际,就可以吗?看实际人家敢带头,人家不怕杀头,杀头拉倒,为全村老百姓大人小孩吃饱肚子,起码杀头老婆孩子落个饱肚呀,我们按手印就是为了养活他小孩,养活18岁,我们保证养活你,你不要怕,你去杀头我们总不能都去吧,后来他说那我带头。
解说:这位原来正是小岗村大包干18位发起人之一,名叫严付昌,他提醒我们仔细数数,一共有多少个手印。原来作为带头人,严宏昌按了两个手印,还有两户人家的户主在外讨饭,他俩的手印是亲戚代按的,所以这里一共有21个手印。
村民:大家社员也保证把我们的小孩养活到18岁,而这张契约的内容,整片的内容都是由当时生产队的副队长严宏昌撰写的,包括底下的人名都是由他写下来,然后有每家每户按下的手印。
解说:一副工人打扮的严付昌正要去邻村修路,一天能挣五六十元,在他看来,奋斗了三十年的小岗村离富裕依然有些距离。他每天上工前路过这个广场都要停下来看一看。也许这记录着他们最辉煌的一段历史。按下两个手印的严宏昌是什么样的人呢?记者大批来访的时候,他却外出开会,我们在北京找到了他。当时他被任命为小岗生产队副队长。
严宏昌:因为当时就是我回去当这个干部呢,也是小岗队比我大比我小的,全部都当过了,当时就差我一个,因为我下学以后我就不在家。我就在外头做工。我那时候出去是一个月交生产队十五块钱,生产队给我记一百五十分。结果叫我回来,我不回来,给我加到四十五,四十五我不回来,给我加九十块钱一个月。九十块钱一个月我不回来,最后给我加到一百五十块钱一个月,那上哪儿,一百五十块钱上哪儿挣去呢,那就没办法了。还要给我家里头,全家的供应粮,干活也不给记工分,包括我父母的,他们都不给,最后逼得没有办法回来了,实际那时候我也不想回来。
解说:1978年,外出要饭过日子的严宏昌已经当上小包工头,带着来自十几个省的工人修铁路、建房子、修大桥,每月能挣八九十元,是村中唯一不用参加集体劳动的人。小岗村的穷困他最清楚,据说小岗原本有26户人家,三年自然灾害期间,6户、67人生生被饿死了。如今村中的“大包干纪念馆”展现了那段苦难的岁月,关友江是纪念馆名誉馆长,按下手印之前他也是小岗要饭群体中的一员。
关友江:在生产队的“大呼笼”的情况下,他又出工不出力,光看去干活,但是没有做出来事,最后造成了很多人都去要饭。
记者:怎么要呢?
关友江:要饭还有好样吗?打声招呼,给点吧。比如到江南去,还很好。那边尤其是六几年那个时候,七几年那边确实不错,到那边每天都还要给十斤、八斤米,每一天就要十斤、八斤的,他在那要一个时期就送回来,他就是这么干。
解说: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小岗也曾是繁荣的村庄,不仅不缺衣少穿,每年还有余粮卖给国家。当了副队长的严宏昌是村中不多的初中毕业生,脑子灵活,回村之后,为了自家的生计,也为了族中长辈让他们“吃上一口饱饭”的哀求,他开始思考小岗的问题。
严宏昌:在我当时想就是这种生产的模式不对。那就是1956年以前没入高级社,那土地是各家各户的。入高级社就是吃大锅饭,那就是体制这么一变下来。导致了小岗的产量一年不如一年。当时我想我在工地干,我就采取大包干,我在工地搞的工程领下来,这一块工程多少钱,我直接就交给小组长了。我指望你能达到我的标准,达到我的质量要求,十天的活你一天干掉我也给你那么些钱,你干一百天也还是十天的钱,我那时候我就这样做,所以我在外头工地我做的很好。
解说:严宏昌把“包干”的想法跟好朋友讲了,然后一户传一户,单线联系,最后全村20户都同意,所有人都明白,“大锅饭”吃不下去了,于是有了1978年11月24日晚上历史性的按手印。那时,他们认为,最坏的结果就是杀头、坐牢,因此全村人都严守秘密。
严宏昌:就在三月份就有反应了,当时一反映上去,就给我们小岗队的牛槽贷款、化肥贷款、种子、群众的救济粮全部都不给了,都停掉了。凡是国家享受的,一律不给。最后就是不给,我跟严立学我们两个一直找镇里头征求意见,在那要。老是去要,最后镇里面的意见,不但不给,还要斗我们九十六场。
解说:当时的农村高级社劳动被称为“一呼笼”,但小岗生产队男女老少齐上阵、而且分散在田间,所以很快被邻村人上报了。批斗的意见下来,但没有行动。村民下一步的顾虑是,当时种子归政府统一分配,没有种子,什么也干不成。已经做好被杀头准备的严宏昌这时找到凤阳县委书记谈了想法,竟然得到支持,要来了种子,小岗村迎来了希望,这是风调雨顺的一年。
关友江:分开的第一年,我家六口人就收八千斤稻子,收了三千斤山芋干,我家芋头干,你懂不懂我不清楚,反正就是山芋,地里的那个山芋,把它切成片在那晒,晒干,就是那个东西,我搞了两千多斤,三千斤。
严宏昌:所以人均收入从过去的在生产队二十块钱一年,这样一年跳到四百块钱。所以,第一年不但是还了国家,国家没对小岗一分钱的投入,我们对国家的贷款,旧贷我们还了八百来块钱。私人的,从二十多年的少国家的钱,这一年私人的钱全部还掉。再一个就是对国家的粮食,这一年我们交国家的粮食任务,我们一年交了十几年的任务,油料我们一下子交了我们小岗任务的一百多年的任务。
解说:小岗生产队经济上翻了身,组织上还一直没有一个说法,但私下有人给他们定性为“拉社会主义倒车”,经历了十年动乱的小岗人为此战战兢兢。1980年1月,时任安徽省委书记的万里来到小岗生产队,是不是反革命、要不要杀头坐牢,小岗人全等着万里的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