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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抑郁?30年识得母亲怀抱的味道
如果对“抑郁症测试”进行搜索,得到的测试内容多是这样,你是否经常感到情绪低沉,是否老觉得自己没用,是否认为自己是个多余的人等,是否经常有自杀的念头,而这些都是穆薇感受到的抑郁症的典型症状。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痛苦呢?
穆薇:那天我跟我妈妈说,你从小没抱过我,我妈说我怎么没抱你,你自己不知道,你也不让我抱,就过来抱我,特好,我说30年啊就这种感觉。
1977年,穆薇出生。因为父母内蒙插队,穆薇刚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被送往北京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7岁时奶奶去世,她又被送回内蒙,那时的父母对于她来说已是陌生人。14岁,她又重新被带回北京。
穆薇:记忆特别深刻,我奶奶去世,没看到她的葬礼。第二个是被我父母带到内蒙,走出呼和浩特火车站的情景,天气阴霾,特压抑。我最亲的爷爷奶奶,再见不到了。特惶恐,特茫然。
曾子墨:后来你时常会想起少年的那段经历吗?
穆薇:可能更多的是一种内在的影响,会想起呼市的夏天那种炎热、蚊子、和小朋友们玩,也很美好,但从小造成的漂泊感、不安全感,不停的迁徙,总想抓住一些什么东西。长大了以后老觉得,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成年后,穆薇对母亲始终带有距离感,好不容易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她不会撒娇,也不会表露自己的脆弱,母亲留给穆薇的印象与母爱无关,更多的是她的能干和强势。
曾子墨:在你心中,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穆薇:我妈对我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原则上是精神上没有交流。
曾子墨:她会给你灌输这样的理念吗?你自己做事情做不好,是你没本事。
穆薇:会。从小就灌输这种理念,什么事必须自己去抗。比如你留不住朋友,得不到东西,是因为自己不好。
曾子墨:那这和你患上抑郁症有直接的关系吗?
穆薇:有,其实参加小组治疗的时候,发现我们得抑郁症的基本原因,都是和家庭因素有很大的关系。
2006年,穆薇的朋友患上抑郁症,她帮助朋友调节,但就在朋友还没有缓解时,她就从自己身上也看到了抑郁的影子。
穆薇:我想帮他调整,倒把我自己带沟里了,工作上、生活上一些烦心事,最后一点一点就都崩溃了。
曾子墨:什么样的烦心事呢?
穆薇:春节恨不得天天加班。,忙过了突然就没有事情干了,从一个极忙的状态变成一个极空的状态,特难受。对前途觉得特茫然,还有生活中两代人之间有一些隔阂,会有一些争吵,压力特别大。
抑郁之初,穆薇以开玩笑的方式告诉母亲说自己病了,可母亲认为,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抑郁了穆薇也不会,她眼中的穆薇是乐观开朗的。穆薇自杀后母亲相信了,但对于这些所谓的抑郁原因,她始终不能理解。
穆薇:接受的过程对她来说,可能也挺痛苦的,因为甚至她开始非常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告诉她我觉得死了比活着强,她理解不了。
曾子墨:她会用一些她自己的方法来留住你吗?
穆薇:会,生活中更加无微不至了。今天我妈说我陪你去,我说你无形中又给我制造压力呢,她才同意自己去。
女性没有爱情而抑郁,男人不能获得而抑郁
在洪鸿看来,现代社会抑郁症的高发主要由患者不健全的家庭成长环境和如今社会每个人面临的巨大压力两个因素导致,中学生升学,大学生就业,白领升迁,中年人感情事业的突变以及老年人的空巢都可能诱发抑郁,其中女性的发病率通常是男性的两倍。
洪鸿:女性更需要被爱,当她抓不到爱的时候,会有很强烈的失落感,而男性可能更多的是要去获得什么,最初是获得权威的认可,不能获得成功的时候,他容易患抑郁。
采访时穆薇刚刚参加小组治疗两次,自杀的阴影依旧没有散去,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她感受到的依旧是生的恐惧和死的美好。
曾子墨:当你今天回想起,你觉得自己还是挺幸运的,被被救过来了?
穆薇:从来不会这儿想,我们在治疗的时候,治疗室在四楼,我站在落地窗前,如果它不是一个全封闭式的,也许我也还会跳下去。
曾子墨:这些想法现在还时常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穆薇:对,还会。比如有一种抑郁症,它是早晨醒来的时候心情最不好,中午好一点,晚上是相比来说最好的,后来,我看书说还有一种,早上醒来的时候最好,中午心情较差,晚上特别差。我是这种的,我早上一醒来看见太阳很高兴,但是晚上躺在床上,还是觉得死了好。
曾子墨:生带给你的恐惧是什么?
穆薇:焦虑,不安定,孤独和漂泊。
洪鸿:她的情绪里有很多的冲突,压抑到一定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她会突然觉得全空了,不知道自己是谁,要干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愤怒最初是从哪儿来的了,没有指向的结果,最后她会转向自己,所以就有自杀的行为。
自杀醒来之后,穆薇直接参加了友谊医院的“友谊心友”心理治疗,十位患者中八位女性,两位男性,他们在治疗师的带领下通过互相倾诉和讨论来缓解病情。
曾子墨:面对医生的时候,你能够完全地坦白吗?
穆薇:特别坦白,我看见医生就觉得看见亲人了。只有医生能理解我,我看见希望了,我也许能好。
曾子墨:你们彼此会有很多的交流吗?
穆薇:会有,一堂课下来指导老师会说:大家今天有什么感觉呢?很多人就觉得找到组织了,很强烈的归属感。彼此能够理解,互相倾诉。
曾子墨:在你很痛苦的时候,会向其他患者倾诉吗?
穆薇:我现在至少开始学着倾诉了,原来我肯定不会说得这么深。因为我知道,我现在病了,我需要治疗,倾诉对我来说也算一种治疗,还有我要让大家知道,抑郁症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你不重视它。
洪鸿:让我很揪心的是他们会忽视自己,因为如果面对抑郁,他会承担很多压力,包括来自自己的,来自环境的,另外一方面,包括他周围的人会忽视他,往往会让抑郁症患者觉得,我可千万不能得抑郁,否则别人会更抛弃我。
除了服用指定的抑郁症治疗药品和进行心理调查之外,穆薇更多的办法是强迫自己多与别人接触,表达自己的想法,转移注意力。
曾子墨:那你现在每天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呢?
穆薇:我还没有完全地静下来,刚辞职我妈正好就病了,因为她也可能着急,造成了胃出血,她刚出院。她胃溃疡也是因为焦虑造成的,我当时特别过意不去。
曾子墨:现在当你再有结束生命的念头出现的时候,你会更多地想到你母亲他们的感受吗?
穆薇:想到,但我还是想,我不在也许更好,就省心了。
曾子墨:你没想过,那可能是他们一生当中永远都无法逾越的痛苦吗?
穆薇:没想过。其实抑郁症可能想自己有时候比较多一些,对别人的感受就少了,我以为我在感受,实际上我感受得并不对。
曾子墨:医生有没有告诉你,治愈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穆薇:没有,我知道至少要吃半年药。
曾子墨:能够完全地痊愈吗?
穆薇:因人而宜,如果极早治疗,它就像感冒一样,很容易治好。
穆薇告诉我,治愈后,她的第一件事是做一个专业的心理治疗师,因为她体会过抑郁症患者心底那种充满绝望的恐惧和不安。心理学家将抑郁症比喻为心灵的小感冒,这个描述与其说是抑郁症的易于治疗,倒不如说是抑郁症的随处可见。如果有一天你的心灵不幸感冒了,就请尽早就医吧;如果有一天你身边人的心灵不幸感冒了,就请多给与一份耐心和包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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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程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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