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将考古推到一个司法问题上就比较容易解释清楚
马未都:我想我们推到一个司法问题上就比较容易解释清楚,因为司法是老百姓天天要接触的,西方人认为司法的公正首先是程序问题,如果程序不公正了,你这个案子都不能审。你比如著名的辛普森案,这是你知道的。
全美国人都知道就是这个人干的,但是因为公安人员急于破案,自己在已有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做了一点点证据,这个被辩方抓到了,抓到以后,程序上作伪,这个案子没了,判他无罪,这是一个很大的事情。
美国人为什么要在司法程序上做到公正第一呢?就是要取信于老百姓,因为老百姓对司法是不知的,你讲DNA怎么回事儿,我这儿根本就听不懂,我一辈子学这事儿也听不懂,你不要让人知道考古知识,那对老百姓是没有用的,老百姓只希望你在公布的过程中,别人问到哪句话,你都自如的回答,不要恼怒,不要急于的拆东墙补西墙。比如说我看到数据,一开始说开没开论证会,马上说开了,哪天开了,11月9号开的,11月13号,开了两次论证会,您是经常参加论证会的人,两次论证会这么近的时间,这是第一。
又有人问,那个东西什么时候挖出来的?说11月8号的下午挖出来的,第二天就开论证会,那这个论证会的严谨性肯定让人家质疑,对不对?公众是从数据中累加开始对你这个事情判断的,所以我都觉得这种事儿尤其曹操,这要是说这不是曹操,是一点名儿都没有的,你爱怎么弄怎么弄,老百姓连听都不听,你要考虑老百姓的承受力和他的判断力。
窦文涛:看来以后考古学界也需要配备公关公司,整个设计一套对外的公关,对吧?
马未都:对。
齐东方:看来按照马先生说的意思,我还真是觉得需要了,因为过去有一套程序,这个程序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就比方说新闻发布会,外地有一个地方有一个很重要的发掘,然后有个新闻发布会,甚至把新闻发布会拿到北京来开,这也没有什么。
比如说过去尼亚发掘,那不马上到了北京来进行新闻发布,也没有问题。今年可能这个事情一出来之后,大概和曹操有关,人们就感兴趣,有兴趣之后就各种各样都好,所以我觉得还是个好事,就是说它至少促进了,比如说以后的新闻发布会。
窦文涛:现代媒体社会,看来过去在书斋里,在焚坑里做学问的,以后得想想如何对待公众?
齐东方:我们中国显然做的是很不够的,比如说国外在一个发掘,一个遗址的发掘,发掘的中间一般要有一个现场说明会,那个时候肯定还不能有什么结论,至少是要当地的老百姓都可以到我这个地方看,你在我这个地方进行一次考古发掘,我们当地老百姓也有知情权吧。热热闹闹过来之后,过去我们是没有的,现在逐渐开始有了,所以大家一直觉得考古是很神秘的,你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其实考古对于公众的一种将来的开放,我觉得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因为这和其他别的学科不一样,这都是我们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的事儿,我们知道我们爷爷奶奶的事儿,有什么不应该的呢?所以如果是那样的话,可能将来会一些有很大的改进。
窦文涛:所以我想现在的这种学术界,可以说是声誉吧,为什么大家爱聊考古呢?因为说不懂,大家也懂点。我就想你要说是什么人体干细胞、什么自然科学、DNA,这里边在中国有没有假成份?就我刚才提到的《南方都市报》的常平先生写的评论,他讲到一个事儿,他说你们考古学家都应该知道,这个不光中国有,在日本曾经有一个叫腾村新一的人,说在20多年时间里,他发掘出了多件旧石器时代的东西,把日本岛上的人类史提前了70万年,但是后来也是媒体的人暗藏摄影机,才发现都是他埋进去的。
马未都:你刚才说的是个国外的事儿,对吧,就日本这件事儿很大,当时我记得中央新闻都播过这个事儿。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有一个著名的造假案,是新疆出土的文物,新疆出土的文物当时为了得到地主阶级残酷压榨农民的铁证,有人直接拿毛笔字写了铁证,这个事儿被谁认了,被郭沫若院长认了,那是泰斗之一,《人民日报》发在头版,但这后来证明天下伪证之一,这个是有利益关系,这是什么利益?是政治利益,他要要求这个事变成这样。那么这个事儿需要多少年才能消除呢?至少需要一代人。很危险,就这一代人需要把记忆消失掉,人家才对你重新建立信心。比如我们说今天有一个医院,直接上去卖假药,谁还敢上这个医院去看,只有这一代人忘记这个事儿才能去,所以我就说,在考古做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
齐东方:刚才马先生说的很有意思,比如说当时叫卡梅尔《诗潮》,是不是,后来郭沫若写了一篇文章,这种事情,我觉得比方说像这种造假,它已经不是一个学术问题了,应该是移交司法部门、公安部门来处理的,但是我就觉得更重要是如果是因为某一些造假事情出现,导致了我们对一个学科的整体怀疑。
窦文涛: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最近也听一些教授来讲这个问题,就是说实际上除了那些个在外边献世界的,他说在各个书房里也有很多踏踏实实做学问的人在中国,但是这些人可能不大引人注意,但是他老老实实做他的学问,就是您提到这个问题,说大家都不信了,所以要打假,可是如果我们还有真的呢,也就是泥沙俱下,连真的都不被相信。所以他们这个学术界的人聊来聊去,我最后发现他们聊到一个症结上。您比如说这个学术界受不受行政权利的影响?
马未都:不受,要是受就更麻烦了。
窦文涛:咱比如说周老虎事件当中,就有政府部门。
马未都:周老虎不是个学术问题,我不认为那个照片算什么学术问题,那个跟这个是两回事。
窦文涛:或者说,比如说是当地政府为了发展旅游业的一个巨大利益。因为咱知道,你讲司法,政法委是管着法院还是检察院,那同样的道理,我一个省的、一个市的政府长官,我管不管着你的考古部门。
齐东方:其实考古这个行当,就这件本身积极的意义,也就提了个醒儿比如说过去搞考古的人,有一个有名的考古学家,英国人,大家都知道叫斯坦因。他有一个名言叫“考古是学术的仆人”。其实这个话挺有意思的,为什么呢?我们所要做的工作,过去我们都书斋里头的,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学术研究,我们所提供的发掘,提供给历史学家或各个学科里边注意,你来进行研究,我们只做我们的事儿。现在看来考古的事儿不行,因为这和是咱们祖先和文化联系在一起的。你想在象牙塔里头,去做你的自言自语的学问,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马未都:所以我觉得西方人有一点做的特别好,你注意看discovery经常有这种考古节目,它给做成像公众普及,我看过一个节目,非常好,他说印第安人就是一些遗骨问题,然后他说所有证据的指向是怎么回事儿,最后有专家提出有什么疑问,我们这个节目开放性的就结束了。如果我们曹操墓,比如说大部分专家都认定,从文献记载,从证据指向,都证明它是曹操墓,但是也有不同的,这些我们记录在案,这样你向社会公众的开放,大家就觉得这个事情非常真实,我们今天是任何反对意见不让说一句话,只要你说,就翻脸,这就反而激发了公众的更加怀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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