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这个我是非常反对,我非常反对不让上海人穿睡衣上街,凭什么?我觉得这是上海历史悠久的传统特色,你不喜欢你可以穿,我不是说上海人都得这么干,而是说有人这么干,而且体现一个什么观念,很有趣,你看上海的传统的弄堂,里弄那种居住环境,那个弄,那条街,其实他把他当成一个半私人半公共的空间,这是很特别的。西方没有这个观念,你比如说我下楼,逛逛,下边商店买个小东西,所以你说我这是在自己家的地方呢,还是到了大街上呢,他很模糊的。
窦文涛:我过去就有这个疑问,他们就说上海女人爱弄堂里穿着睡衣上街,我说她那么忙,莫非她是买完东西回去又上床?都穿着睡衣?
许子东:他的概念,比如你在香港,你住在一个大楼里,你到沙田的中心广场去买一个东西是不一样的,你进中心广场了,你就是一个公众空间了,你就得换一件衣服。弄堂这个东西半公半私的,你要讲历史啊,什么东西要讲历史,原来的弄堂是一个什么气氛,首先传呼电话,电话来了家里没有电话的,传呼电话,何家二小姐,你男朋友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他不来了。
窦文涛:好家伙,一个胡同里的人都鼓掌了。
许子东:弄堂里全听见,而那个传话的人,听话的人,谁都觉得没有什么,这个有小说写的就是这个。而且我再告诉你?
梁文道:胡同很有趣的。
许子东:仅仅若干年前,我最近上课还跟他们讲我看《射雕英雄传》的那一天,我为什么看《射雕英雄传》?就是曾经有一天晚上38度,晚上10点了,还38度,我一整天就泡在电影院里,反复看同一个电影,就是为了泡冷气,因为我那个实在是害怕。但是晚上10点多的时候还是38度,我出来,轰一下火炉啊。然后这个时候的南京西路,我真后悔我应该多拍几张照,这个时候的南京西路,全部睡的人,整个大街啊,就都是躺椅啊,椅子啊,凳子啊,所有的居民都把自己,因为家里面没法睡嘛,没有空调,所有人都搬到街上,都在睡。男的呢,光膀子,或者什么打牌什么,女的呢,斯文一点,盖一条什么毛巾毯,稍微盖着。所谓睡衣睡裤,不是短的,是长的,是花的,上海。
窦文涛:那不热吗?
许子东:但是这还是要体面啊。
窦文涛:还没有背心裤衩。
许子东:他不是背心裤衩,他不露着,但是他是花的那种,说不定搞内销便宜,就整条街上,所以我现在在课堂上跟香港学生讲,我就是在那天晚上走投无路看的《射雕英雄传》,以救了我那个晚上,我现在回想起来,中国了不起啊,直到现在不就二三十年吗?你想想现在那个街上,全是奔驰宝马了。
窦文涛:哎呦,原来当年上海弄堂里要热起来,是天地一家春啊。聊起上海没完。
梁文道:我就说嘛,我说你在上海穿睡衣上街,这是上海文化的特色,他是整个空间生活传统,就等于北京膀爷,这个上回我也反对,干吗抓膀爷?
许子东:到门卫那儿,看到一大堆的膀爷。
梁文道:对啊,为什么北京办奥运就不能有膀爷。
窦文涛:你为什么不去非洲抓膀爷呢?
梁文道:我说你到上海,你就习惯这个吗?不爱了,你就圆圆润润的出去吗,对不对?
许子东:知道他那个典故吗?
窦文涛:最近讲讲这个事,上海这个事?
许子东:是一个电台的呢,结果呢,好像是Call in来的,还是短信?是短信进来的,我忘了原文了。
梁文道:就是有一个人说,我最讨厌你们上海人,我最恨上海人。
许子东:对,我最讨厌上海,然后最讨厌你们上海人,大概是这样一个意思。然后结果那个犯错了,那两个播音员,电台的播音员,不是电视台。
窦文涛:还挺年轻。
许子东:然后他们就原话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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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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