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你刚才又说上海，我又想起上海有些特殊的词儿，北方人不见得完全能接受。比如上海它喜欢用，当他说某个东西，或者某件事办的没有质量的时候，他说什么这是大兴，你听过这个词儿吗？

窦文涛：大兴？北京郊区？

王蒙：不是，他说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这个特别在大跃进，50年代的后期和60年代的初期，那时候我们国家经常有这个什么大兴养猪之风，大兴这个土法上马，大兴积肥，它什么都叫大兴。他们的意思其实这个还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就是凡是靠这种大兴，不按正常的节奏、正常的规律来办的这些产品都靠不住。

窦文涛：大兴土木。

王蒙：比如你买一件衬衫，他一看你这个衬衫大兴出来的。你穿那双鞋比如温州的也好，甚至于意大利的鞋，说这意大利的鞋，我看是大兴的鞋，可不是说北京的大兴区。

窦文涛：我那天还学一个，他们上海人教我一个，这个有点儿黄，说这个上海夫妻两个过夫妻生活，这个很有风情，然后说这个男的呢，就问这个女的，就是示意，示意舒不舒服，然后这个女的呢，就（上海话）。

查建英：这个我们还能听懂。

窦文涛：所以我这讲普通话的，老觉得比不过讲上海话的，讲东北话的它吃亏。

王蒙：普通话还最不吃亏啊。

窦文涛：怎么最不吃亏？

王蒙：因为它覆盖的面广。

窦文涛：但是这个就说这个白话文，普通话是一种比较新的话啊，真正普通话的历史不到一百年吧。

王蒙：这个说法也有道理，也没道理。

窦文涛：怎讲？

王蒙：因为这个普通话这是1949年以后的官方的一个政策，所以有的人甚至于把普通话说成是官话，但是这个更早就是更开始就是国语，这个普通话继承的就是国语，中间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国语那是在民国的时期，还有什么注音符号，b、p、m、f、d、t、n、l、g、k、h，这些都是同时来推广出来的。最好玩儿的是，我去过好几个地方，我去洛阳，洛阳人跟我说，说当时讨论这个国语的时候，这当然还是国民政府的时候呢。当时侯选的一个是北京话，一个是洛阳话，我们洛阳话就差一票，如果要是洛阳话胜了呢，咱们现在要说普通话就得是另一个。

窦文涛：另一个调。

王蒙：另一个味的了。

查建英：这个说洛阳话什么调啊，好奇。

王蒙：然后我又到了陕西，陕西又有人跟我说，说当时这个确定国语的时候，侯选两个话一个是北京话，一个是陕西话，说我们就差一票。

窦文涛：就差一票。

王蒙：所以我就说这个语言你不管它，给它制定什么你挑选什么，全世界各国都有这种说法。譬如英国有牛津音的说法，我不知道美国怎么说对它的英语，但是它也是东海岸的人觉着它优越，起码比这个加州的人说英语说的也优越，他不说肯尼迪的英语就好听，而卡特的英语就怯。

查建英：因为我是南方的，因为我在南方生活我刚去美国的时候，后来在南方生活一阵，一到美国人家就老说你这个英语怎么带着南方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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