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窦文涛
本期嘉宾:梁文道 陈丹青
窦文涛:《锵锵三人行》,丹青兄,文道兄,两个法西斯纳粹,黑山党这是,你们俩挺酷的。
咱们把《锵锵三人行》这回做成文道的读书八分钟,那就讲读书。因为我还是要介绍介绍,就是这几天我看你们的书怎么看的失眠了?昨天失眠就看你们这两本书,其中比较吸引我的,我想给大家分享一下。陈老师是画家,很重视这视觉,它这里面一些配图,另外他经常讲到一个概念叫并置,有些照片单独看是一个意思,放一块儿看另一个意思出来了,所以一开头咱们可以看看几张他的《荒废集》这本书里的照片。你看这个就是说加入什么美国国籍的人,对吧?亚裔的人,你看她穿着民族服装在宣誓。你再看下一张。
陈丹青:这是1949年的国庆大典之前,大概是初春吧,就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员一块儿集体留影,开始要开政协会议了。
窦文涛:毛主席在中间。
陈丹青:而且商讨建国大计。
窦文涛:对,但是上面是1949年。
陈丹青:也是1949年初,蒋介石和宋美龄到浙江最后一次祭祖,然后就到台湾去了。
窦文涛:最后一次祭祖,你看这个蒋光头,宋美龄还是比较爱惜皮肤的。
陈丹青:对中国人是很要紧的一件事情,就是祭祖,他要告别大陆了。
窦文涛:还真是。
陈丹青:他此后再也没有返回大陆,再上来了。
窦文涛:对呀,然后就跑到了台湾,在台湾又是一场风风雨雨,对吧?
陈丹青:是。
窦文涛:所以说咱为什么说到最后一张照片,我就想起台湾这个话题了,台湾的话题他有过很多的经验,我觉得特别想听听。咱不如从最近一个电影说起来,大家对这个电影从台湾聊到香港,从香港聊到大陆,《海角七号》,陈老师还是刚刚看了这个电影。
陈丹青:刚刚看了。
窦文涛:感觉如何?
陈丹青:我很感动的,它是我看到第一部电影,再也没有大陆背景,再也没有国民党背景,真正的一部台湾电影和人民的电影,可能它再差一步可能会被理解成为“台独”的舆论,但是它没有,它停下来。就是它告诉你台湾在这60年前后,它的归属感,但是要非常审慎的就是它的归属感在哪里,因为大家会得出一个结论,可能就是日本,但是它在这个电影里面处理的分寸我觉得把握的蛮好,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窦文涛:你像现在一开始都是说好,在台湾火,但是最近我也看到台湾文化人士的一些评论,有的评论就是反而是批评这个意识,就是说这种文化乡愁,是不是到日本找文化乡愁呢?他们认为这也是一种你对历史的涂抹。
实际上当年日本占领时期还有另一面,但是你把这个东西甚至说是真的用一个演日本歌星的,是真的一个日本歌星,又跑回到台湾的台南乡土里面,那意思就是说,还要用一种日本人的眼光来看我们的东西吗?也有这样的一些争议。
梁文道:我觉得任何一个社会的知识分子,都是很批判性的,对自己的东西那是很难免的,比如说我在台湾长大,我对台湾就会有很多很多的批判,反而我认识的比如说很多大陆的文化,你像陈丹青就对台湾的评价会比我们这种人要高的。但这个电影我觉得它好玩的地方就是它是两个时代的,这么一下“啪”接起来,这两个时代是什么?一个时代就是一些老一辈台湾人的对日本的怀旧,那个怀旧我觉得是很正常的。
以前我在大陆跟朋友谈起这个,很多人的反应就很大,说你们是怀念日本殖民帝国,怎么样怎么样,但不是的,你想想看,如果你家里头,小时候你住的地方,然后有一天你回去发现都拆了,都没了,那你就开始怀念那些小时候天天跟着你长大的那些事儿,然后你就会觉得童年真美好,那个时候那些东西是怎么样怎么样,这就是怀旧对不对?
今天对很多台湾人来讲,他怀的那个旧无可避免的是当年日本造下来的嘛,街上的日式的木头房子,小水沟。
陈丹青:那已经是50年,整整50年。
梁文道:对呀,它彻底改变了那个地方,然后你那个怀旧是完全超越任何的国家或者什么民族大义那个东西,我不可能就是说像我是香港人,我在香港看到一些英国人留下的东西,我也会怀旧,但这个跟什么殖民我不会想到这个,你会想到小时候住的地方很舒服,你不会去想什么鸦片战争、甲午战争,就不要去想。
窦文涛:政治觉悟不会那么高。
梁文道:不可能有政治觉悟,人的本能你怀旧怎么会把那个东西掺进去,这是第一。那第二就是今天的台湾年轻人很哈日,其实不止台湾年轻人,全东亚包括中国的年轻人也是一样,很多日本式的美学,它的流行文化对我们影响都很大。那么它是两个东西,“啪”这么接起来,所以它拍电影的风格、画面其实已经很日本,很今天的日本的年轻风格,就是日本流行歌手。但是又有这么一个当年日本留下来的台湾本土味道,这么接起来,所以为什么让人感觉它好像跟日本关系那么密切,它是双重的一个东西。
窦文涛:其实要叫我的感觉,它也并没有说是美化什么,只是当年说他写的这封信,就是当年因为日本占领了这里,所以日本的一个什么小学老师、中学老师就到台湾这里来教书,那么教书呢他可能爱上了一个女学生,但是日本战败他走了,走了他给这个女学生写情书,那么你说他避开的所谓是不是政治呢?
陈丹青:是这样的,我觉得作为历史叙述,我们太久习惯一个大叙述,而且这个叙述总是假定在一个政权或者国足的立场上去记忆那段历史,但是历史是非常非常具体的,它在每个人那儿都是私人之意。
窦文涛:对,私人之意。
梁文道:活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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