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这地铁啊,当然不光是咱们这儿这个塌,台湾那边前两年不也塌吗?
梁文道:对,高雄地铁。
窦文涛:几个大坑。
梁文道:那个捷运,那个高架桥。
窦文涛:对,而且人家说梳理一下,2006年8月2号,是广州地铁3号线支线段石牌桥站施工现场发生塌方,一死两伤;2007年3月28号,北京海淀区苏州街地下的这个地铁10号线工地发生坍塌。
许子东:那次我们在。
窦文涛:那次我们在。
许子东:我们还被堵在那里了。
窦文涛:我们也被埋在那里了,6名施工人员被压。还有什么2008年。原因是什么呢?有一个中国工程院院士就讲了,说他提出的原因之一吧,就是说这个超速,就刚才咱们讲这个“大干快上”的问题。你看他说呀,地铁是高风险工程,这个里边的这个监理啊,各个方面风险需要严格控制的。许多发达国家的城市,每年地铁建设里程不超过10公里,莫斯科是用了近70年才建成200多公里的地铁,而在我国,现在很多城市每年都有四、五十公里的地铁投入运营。
梁文道:但这个就是中国奇迹嘛,对不对?这也是为什么全世界都说对中国感到很好奇、或者很恐惧,就是说中国起的太快了,这就是中国速度。别的国家他们走过的轨道跟我们不一样,别的国家用做什么事情,用的速度跟我们也不一样。我觉得速度快未必是问题,如果你投入的资源真的很大,技术密集的程度真的很高的话,或许是做得到。但只不过问题就在于你有多小心,我觉得这个东西跟速度不一定是成反比的关系的。可是我比较担心的是什么呢?就是说你,我们刚刚说中间你做基建,很多钱可能会流失了,会被贪了,我觉得问题在于你被贪了、流失了还不要紧,而且在于那些人贪到什么程度?
现在我们看到的问题是,很多人他贪的程度是贪到让最后出来那个东西做不成,或者是会出事儿的。比如说如果你的贪,你说我报大款项,我扩大了自己的中间牟利的这个范围,但是我能保证最后出来这个东西基本上是能用的、不出事儿的、不玩儿人命的,那我觉得,这还是叫做不幸中的万幸。但是中国往往情况是他贪到一个地步,连给你一个杯子都是烂的。
许子东:其实就是说到底,我们这个节目也常常讲各种各样的现象,千头万绪,归根结底是一个,就是经济不断的变,政治没有变,就是这个东西。比方说我给你举个例子,比方说我最近有个朋友讲到4万亿,眼睛都发红,那是做企业的嘛,他做企业的。那他做企业的你知道他怎么样,比方说他是生产服装的,他说他只花很少的精力、很少的钱去关心这个服装做的怎么样。他说你做的怎么样、做什么服装,这是他考虑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的事情。那重要的是什么呢?因为你的服装不能去卖给老百姓,那是赚不了钱的,你也不能去出国,那出国外国人很抠的,他整天要检查你。
所以最好赚钱的方法,就是卖给,比方说国营的大饭店一订订5000套,你看那我只要搞定了你这个订货的人,我这5000套怎么做,价钱又可以高,东西又可以做的次。所以他最大的精力就在用在建立一个关系网,就是跟什么人可以给我订单,他不需要科研费,生产费是压到最低,什么东西弄到最低。最大的费用就是关系费,就是关键只要订单,你看这一个小的case你就知道这个事情是在怎么运作。
那么这些负责国营企业,各种各样官员,我随便都可以做,你们十个人的工厂都在做衣服,我明明知道你们做的好啊,可是你给我好处吗?你看我为什么要订你的衣服呢?至于衣服怎么样不是随便穿吗?所以他们互相之间的这种合作关系,就使得质量问题最后变得完全不重要,这在衣服是没危险性啊,这到地铁就有危险性了。
梁文道:所以在中国,很多人都知道,很多商人知道要赚钱,最好赚的是什么钱?就是项目。
窦文涛:对。
许子东:而且是公家的项目。
梁文道:你把你跟外国人做买卖,那是跟市场竞争,你跟中国老百姓做买卖,就像你讲的,老百姓没多少钱让你赚。
许子东:对。
梁文道:但是你赚政府的钱,那是真的多大的一笔钱,而且政府的钱,赚的其实比较容易,我们想想,所谓贪污是什么概念?贪污其实是一个做生意的人,他必须面对的一个诱惑,而这个诱惑是太大了。因为你想想看,我如果就像你刚才讲的那个例子,我如果花心思去做好这个衣服,去研究这个市场,去做好风险的计算,怎么样去跟别的厂家竞争。
许子东:进入这个服装竞争的这个领域。
梁文道:那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是反过来,我天天想着,这个负责这个项目的这个领导,他爱什么?他喜欢什么?
许子东:喜欢茅台,喜欢高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