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你想想看,你想想看,如果是中间警车开道的话,那表示什么?就是说这一路上或许你要别的人的车停下来,因为他是警车开道。那如果这一路上,你别牺牲到了别的中国老百姓的利益。
许子东:在路上阻断了人家一个怀孕送医院的人。
梁文道:那怎么办呢?
许子东:那人家赶车,家里有急事被你阻断。
梁文道:对呀,怎么办呢?
许子东:而且列车长怎么能调动警车呢?
窦文涛:不,他没调动,他申请了警车。
许子东:他申请的,那批的人就更糊涂了,很简单,要是这些人是外交官、是国宾,他们是属于我们请来的客人,你开欧亚会,你在北京,那交通拦住,那是一回事,你不能把所有的外国游客都当做外交来处理的
梁文道:国民外交嘛,现在流行这样。
许子东:你这样把所有的外国游客都当做外交来处理,这个简单来说,你就把自己的公民变成了二等的了,你明白没有?就是说同样我要赶飞机,你们不理,他要赶飞机,你该给人一个什么心理?就是我们在自己国家,我们的主人,我们是个二等公民,所有来的外国人,特别是有钱国家要投资的人,他就可以优先照顾,他就算是外交,开玩笑,哪有这种事情?
梁文道:许老师,这个东西是长久存在的国情,我很记得我80年代第一次回来大陆旅行的时候,我一直到90年代头还是这样,到处去旅行。你有没有发现,很多景点都是内宾、外宾是分开的,就是外宾不止是价钱给贵一点,待遇都好很多的。
比如说我记得去故宫,光喝茶的那个地方,外宾那个休息室就舒服多了,因为我们是香港人,他们那时候还把我们多外宾,我就跟他们急嘛,我说我是中国人怎么会是外宾呢?他说你就计较这点钱,我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钱给多一点那没什么,而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子来瞧不起自己中国人呢?你为什么中国人就要享受那种差一点的洗手间、差一点的休息室、差一点的什么待遇呢?对不对?一向就这样我们。
许子东:这个也就是内外有别这个思路一贯的延续,这是非常坏的一个例子,对中国人固然是叫人低人一等,对外国人也未见的好。以前文革的时候,城市人开车到郊区,没到多远就会有块牌子,外国人不能出去了,对不对?就是因为你是客人,因为你是外交,所以你没有行动自由,你在这里也不是人,你外国人也不是人,你是客人,你只是客人,不过现在都取消了。
现在你看奥运以后现在不是进步了吗?说外国人现在记者在北京采访,不用事前申报了。之前也就是说你外国记者采访,也就是说把人分成城乡、分作中外,这种分等级的做法久了以后,人做奴才做久了以后,就不知道怎么站,你这种情况下就是这样。
窦文涛:你看这对我都有影响,你看我这个大陆一直养育长大的人,我都认为好像对于外宾格外的特别照顾一些,我觉得好像是应该的,这就是我受的影响。
梁文道:不只照顾一些,有时候是牺牲自己老百姓的幸福都可以的。你记不记得以前,在中国比如说三年自然灾害、大跃进那个时候,中国那时候饿死很多人,但是还照样援助亚非拉。
窦文涛:是。
许子东:对。
梁文道:就是你自己老百姓吃的都已经不够了,我们还援助人家呢,我们从来就打肿脸充胖子。
窦文涛: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是什么呢?就是他们所讲的规章制度能不能行权宜的问题,这个问题挺值得谈。就是你先甭管是哪国人,比如说有些人说了,就是说比如在列车上出现过那样的事情,一个老太太,憋极了要上厕所,但是因为是列车在停站期间,它那个厕所的门啊。
梁文道:不能开。
窦文涛:锁上了,锁上了,家人就跟列车上的人说半天,说他拿着塑料袋进去,他不会撒到那个厕所的地上的,就是不行。就是不行,最后的结果是老太太憋不住了,“哗”一下,把自己也弄脏了,把列车的那个地面也弄脏了。人们就举这个例子,就是说你也是在严格执行这个规定,但是像这种情况下,实际上你是可以行权宜之计的。
许子东:对,这种应该酌情处理,像这种停列车,照说,在我想,铁路部门应该有严格的规定,在哪些情况下可能,比方说一个人心脏病突发了。
梁文道:生命安全。
许子东:比方说一个人,比方说他突然这个小孩儿要生了,而在车上没有任何的方法,就是牵涉人命的情况。在美国,我相信中国也一样,坐飞机,结果飞机上突然有人是心脏病发了,飞机就紧急迫降在另外一个城市,在那个机场就要求全部的人就耽误下来。这个就是中止意识,他这个就是中止意识错了,他这个大局意识就是一个糊涂的大局意识。
窦文涛:对。
许子东:如果是以病,以生病,以这些理由,那就不论中外,你就是乡下人,他不能投资,他就土巴巴的,人家心脏病发了,你也给他停车。
梁文道:这个本身是这样。
许子东:这个就是做人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