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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其人废其言
窦文涛：最近还有人提出来：这么与时俱进的话，是不是张爱玲也可以进课本呢？
步非烟：其实张爱玲的作品挺不错的啊。
许子东：当然应该选，那是一流的文字。
窦文涛：但是为什么没有呢？有人怀疑张爱玲当年跟所谓的汉奸文人有过瓜葛啊？政治上有点问题？
步非烟：肯定有这个问题，我们对一些亲右的作家评价是偏低的，包括张爱玲，当然现在我们已经承认她了，还有没有被承认的张恨水，个人感觉比茅盾更加成熟，他虽然有很强的时代局限性，但他把那个时代写那么逼真，现在对他的评价还是太低。
许子东：90年代的时候在台湾开了一次张爱玲研讨会，2000年我们在香港开了一次，当时我们就呼吁最应该纪念张爱玲的城市应该是上海。由于一班学者的努力，前年的冬天，上海华东师大就准备开个张爱玲研讨会，却临时取消了。
步非烟：为什么呢？
许子东：说是抗战胜利50周年，他们开玩笑在什么地方？因为她的老公曾经做过汉奸。可是周作人我们不是整天还在读吗？他自己就是汉奸，我们一样肯定他的文学地位，还有一个日军士兵，他研究鲁迅很有成就，我们照样开他的研究会。所以这多荒唐。
步非烟：标准是时宽时严的，我觉得对张爱玲实际是不公平的，因为她在晚年已经和她的丈夫分开了。她自己也付出了代价，孤独一生。她的人生已经让我们唏嘘感慨了，难道女性遇人不淑，连她的文学成就都被否定吗？
许子东：应该说她是受害者对不对？胡兰成的书照样出。
窦文涛：不以其人废其言。
“水泥地上长草”的艺术创新
窦文涛：我听到一些老师，感觉忧心如焚，说现在的孩子国文水平每况愈下，在香港也是。刚才又听你说，香港的语文课本里对古文都相当重视？
许子东：对，香港我们也参加课程的制订。中文系有70%是古文，30%是现当代的。可是内地是三七比倒过来，古代的书最多30%，现当代70%，究其原因呢？是因为毛主席认为现代文学对于政权是有贡献的，所以厚今薄古，把现代文学从鲁迅开始所有左联作家抬高，使得中国人在几十年间读古文读少了，而台湾、香港虽然政治上不断“去中国化”，可是人人都读过了。这些真读过你会发现没法比的，比如《孔雀东南飞》的价值，就好象今天一个新品手机，跟汉墓里一块石头，你能比价值吗？
步非烟：最遗憾的是，如果他没有从小受熏陶，他会建立不起一个正确的的文字观，就是审美倾向。假如说什么样的东西是中国的第一流的文字？很多年轻人会觉得像《哈利波特》或者有些畅销书，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文字。
许子东：对啊，这真是太糟糕了。
步非烟：我想，你为什么不能去读一下唐诗？但是他的审美观已经形成了，这个就麻烦了。
许子东：她讲得很对，文学的价值系统，如果说你一开始就是从从张小娴出发，你将来就是没办法的。
窦文涛：知识结构的问题。
许子东：对，不但知识结构，还有你中文的感觉，你写中文从什么地方开始？
窦文涛：但是现在也有年轻作家认为，文学不就是破旧立新吗？难道说有一个权威的美的文字标准可以评价我吗？
许子东：你先要知道旧的才来破旧。
步非烟：是这样的，可以创新，但是你首先要知道什么样是最美的文字，比如唐诗特别伟大，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和唐人一样去思考，但是你要知道什么样的文字是美的，再来写当下的生活。
许子东：我们系里有一个退休的教授，他在中文系毕业仪式上，问多少同学没有摸过线装书？很多同学不好意思，中文系三年毕业了，很多人连一本线装书都没摸过。
窦文涛：现在这一代接受教育，或者搞艺术创新，叫水泥地上长草，比如看不懂毕加索。你没有从头到尾看过来。不知道它是怎么发展，你当然看不懂。说这是个艺术，但是你根在哪呢？
步非烟：不懂行的人看书法作品，他说和小孩写的差不多，为什么他就是大师。如果你不知道他是临的碑、临的帖，是哪个派发展过来的，你当然觉得和你家小孩写的一样了，就是这个问题。
窦文涛：没错，我父亲毛笔字写得好，但是他就看不大明白苏东坡的字有什么好，他就是觉得柳公权的字好，很规整。我就说，你要想知道苏东坡的字好，你就必须知道书法流派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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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程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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