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轰国家队是一时冲动
许戈辉：那封信上怎么说的呀？
李娜：我就说，尊敬的国家网球界领导，然后由于我个人身体不适，可能不适于网球的发展了，希望特批，希望特批我下队，这样，但是我当时就自己订的机票，然后就把那封信留在那个房间的抽屉上面，那个桌子上面，然后我自己背包就回去了。回去以后就开始关机，不接电话。
许戈辉：但是心里会不会经常很忐忑地在猜测那个国家队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李娜：后来，肯定会，我知道他们肯定，当时因为马上亚运会了，我是临近亚运会的时候走的，然后后来回来，回队，决定回湖北队以后，然后我们队里面人又跟国家体委做工作，因为当时准备封杀了嘛，就是不让我再那个了，然后正好那时候又换领导了就，而且那时候我在决定回队之前，孙主任去武汉，跟我谈过，就说他也就是私底下问过很多人，就说老听过我这人的名字，但是没见过我这人，然后人家跟他大概介绍一下，因为毕竟不是问的我们队的，可能外队的，有的说这个，有的说那个，然后他就到我们队问了一下，然后又跟我本人谈了一下，然后，反正我觉得他说的，不像一个领导跟队员谈的话，他就是什么，就是你要为你自己想，我也不要你为国家，为什么想，你要多为你自己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许戈辉：当时你觉得孙晋芳最打动你的是什么，他凭什么就说服你了？
李娜：其实当时他第一次，就是我们俩谈话的时候，我觉得他不像一般的领导那么死板，就老说你要以什么，你看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就老说这种话，他当时就想，你要为自己多想，我觉得这，就是我接触的领导里面很少，第一次谈话的时候会告诉你，你要为自己想，然后再加上当时回队，也是为了回报湖北队对我的培养之恩吧，因为毕竟队里面没有人了嘛，然后我想培养这么多年，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我想回去帮他们一把，这样，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做到怎么样，但是我想尽力去帮助他们这样，然后就。
许戈辉：那一届全运会打得怎么样？
李娜：那一届，我们团，女团和，女团冠军，然后李娜婷跟中祥是混双冠军。
许戈辉：所以成绩特别好。
李娜：但是领导还是不满意，因为九运会我们拿了5块金牌，但是十运会只拿了两块。
许戈辉：其实就是说到指标这个问题，我们知道咱们国家的很多体育项目是有指标的，我不知道网球是属于，如果要是比如说我们这个打奥运会呀或者打什么，也是要完成指标的吗？
李娜：好像中心应该是报指标的吧。
许戈辉：那你们有那种指标的压力吗？真实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李娜：其实就跟他，我学他说的，我不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所以当那个一个人，假如说许戈辉说要采访我，我不愿意采访，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去拒绝他，然后呢我就会以那种，他说的那种臭脸去对别人，然后别人就觉得，你这人不太好啊或者怎么样，然后就传到后来就是，她这人不太容易接触啊，然后她这人怎么，脾气不好啊怎么怎么，对。
许戈辉：那脾气不好这一点是真是假，是事实吧？
李娜：脾气不好仅限于网球场上，其实场下我觉得还行吧。
姜山：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她有时候面对这些东西，她可能不善于处理，可能就是只是打网球，相对而言可能就是说，中国人可能更喜欢，大多数人可能更喜欢那种善于言辩的人，所以说呢，可能拒绝也需要找一个很好的理由，而不像她这样。
许戈辉：就是让大家都下得来台，都有面子，是吧？
姜山：对，可能就不像她处理的方式，有时候就太直了一点，所以说可能让某些人可能不是很舒服，然后大家会可能有那种感觉来对她。
许戈辉
：那不论是湖北队领导出来，还是后来中心主任孙晋芳出来，你呢还是特别念及这个旧情，有一种报答的心态。那回去打，成绩挺好，又回到国家队打，那是好像不久就出现了炮轰国家队，炮轰这种国家体制的新闻，就像我们刚才所说，你自己强调你是不善表达，但是不善表达的人又特别勇于表达。李娜：其实当时我记得那年也是打中网，然后呢我第一轮就输了，输了之后，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我就说，我说我觉得很茫然在国家队里面，然后第二天报纸就写的，炮轰国家队，就说不爱国怎么怎么。
许戈辉：炮轰是许戈辉的一种表述。那如果要是让你说呢，当时你是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李娜：因为当时，怎么说呢，反正就是因为是一个教练管五个队员，所以我觉得可能就是没有及时跟教练沟通以后，出现了一些矛盾，我想就是自己是那么想跟教练去交流，但是又不知道要以什么开场，然后再加上，因为毕竟输了球，就心情还是多少会不好，也不是说那个球员很强或者怎么样，输完以后可能就，很多种情绪复杂在，就融合在一块的时候，就说出了那么一句话，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反应会那么大。
许戈辉：你后悔吗？
李娜：其实不太后悔，可能觉得表达，表现方式错了，应该在，不要在那个新闻发布会上说，可能应该私底下跟教练交流这样，可能会更好一些。
许戈辉：因为中国人经常说祸从口出。但是姜山会用一种特别辩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他觉得这个给你惹来了一些争议，但是也恰恰成就了李娜，让大家更关注了。
李娜：但是问题关注都是一些坏的方面，好的从来不会关注。
姜山：那个，其实那个只是就那么一会，没有多大的，因为毕竟她在网球方面的一些，另外一些好的东西，给她带来了更多正面的新闻。
许戈辉：而且事实上你把这个问题公开化、讲出来的话，这也有助于大家对这问题开始关注，对吧？
李娜：对。
许戈辉：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一个教练带五个队员，可能他就顾及不到那么多，而且如果要是像在国外，他的球员有自己专职教练的话，肯定会针对这个，他更了解他，更有针对性地给他制定各种训练和比赛计划。
李娜：对，因为当时我们五个人排名也不一样，然后但是呢基本上我们都打一样的比赛，然后有的那种场次啊，不可能安排的五个人都不一样，可能两个人会在同一时间上场，但是教练不可能说两面跑这样，所以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的矛盾可能就比较多一些，但是后来通过那事之后，好像国家队，就给我请了一外教，然后就是单独带这样。
许戈辉：但在此之前，姜山山有执教的经验吗？
姜山：我之前因为大学刚毕业，然后刚刚应聘在湖北网球中心，刚刚准备当教练，还在挑选小队员，然后突然，她因为那个时候，她最后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之前并没有，因为在亚运会之后，这个时间很仓促。
许戈辉：那你听到以后的反应呢，兴奋，激动，还是很迷茫？
姜山：没有，因为怎么说呢，因为毕竟，那个时候我们俩已经结婚了，夫妻之间可能更多的是生活上的事，可能在工作上，你又工作在一起，然后生活在一起，可能一天24小时都在一起，那可能我预见，我当时想象的可能预见到很多矛盾，就像之前刚才话题刚开始，我们的矛盾都已经公开化了，就说真是，这些东西我都预见到了，所以我才能像今天这样很冷静地去面对，因为我知道，我一旦进入这个角色以后，我们就会遇到这些问题。一旦遇到这些问题会怎么办呢？我不可能去激化它。
许戈辉：那你当时是毫不犹豫地接受，然后那个再去分析这些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还是说你犹豫了很久才接受？
姜山：因为，从各方面，因为从我工作于湖北网球中心，然后从我们中心的领导让我去，然后又从家庭的方面也让我去那里。
许戈辉：这双重施压，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姜山：对，所以说去了以后，然后我跟国家队，因为当时有总教练，然后我只是负责她一个人，是一个个别的小组，然后等于说我就跟他们说，我要来带她，我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们应该怎么在旁边能够帮助我，或者是帮我们俩来解决这一些矛盾出现以后，其实他们也做得很好，一直在帮助我们。
许戈辉：对于体制的困惑，对于外教的不满，就是感觉李娜娜总有自己的主张，总有自己的想法，那这一次把自己的老公搬来做专职教练，你意识到了吗，这已经把你自己的所有的退路都给掐断了，你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李娜：对，其实当时怎么说呢，后来我们俩也聊嘛，就是他来了国家队以后，肯定很多人会对这个意见不满意，因为为什么，人都会想，为什么她老公来了，为什么她老公能来国家队这样。很多人是抱着那种看笑话的，也有很多人是，真的是帮我们的这样，其实主要是那段时间亚运会完了之后，我不知道怎么，其实我还是不太善于交流，而且我觉得他这方面比我做得好，所以我希望他来了之后，他能帮我挡一下，对，就是可以让我全身心地去投入比赛，因为我不想花太多的精力去放在其他的事上，所以我觉得他。
许戈辉：会弄得你挺累的。
李娜：是，所以我觉得可能他会来帮我，而且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很容易信任别人的人，我觉得我可能唯一现在可以信任的就是他，所以我希望他来帮我这样，对。
许戈辉：所以你们也开了网球中心的一个先例，就是组成了这个夫妻档，也是顶着一定的压力。但是这个先例也开得好啊，现在郑洁，现在她也那个就，怎么说，沾了光了，或者借了这个事，对吧？事实证明好不好，夫妻档？
姜山：事实证明，从这一两年的表现来看，觉得还可以。
许戈辉：因为我看了一些数据，我发现说，你带李娜大概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把她世界排名提升了很多？
姜山：那个时候她已经很高了。
李娜：那个时候是排22还是23，然后正好他带完以后，我们去打奥网，打到16了。
许戈辉：正是因为很高，所以在那个时候，每提高一名都不容易。
姜山：那一年她的年终排名在21，然后整个冬训的时候我过去的，然后她冬训完了以后，那一系列的比赛，反正打得很好。
许戈辉：真的那么神吗，老公真的这么速效地就产生了作用吗？你告诉我，你觉得就是当姜山做你的教练之后，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变化？
李娜：因为我是觉得，如果我跟其他教练合作的话，多少也会，多少会有顾忌，就是我跟他说的话，他会不会再跟其他人说或者怎么样，因为我还是很防范别人这样的，然后还有就是，就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教练就是，我很值得信赖的人，然后他会不会就是也是同样信赖我，然后愿意真心地帮助我这样。所以他来了之后，我有任何的想法，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然后因为我也相信他会真心诚意地来帮我，所以我在他面前，我是毫无顾忌的，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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