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赚钱 化敌为友
我成为境外"大商人"
1961年夏天,我再度回国汇报工作。组执上对我的工作表示非常满意,并要求我"千方百计地在南越生根立足,创下基业,以便更进一步地开展工作。"这就是说,党组织认为我在境外的"挣钱方式",对隐蔽战线未来的工作,十分有利。
根据"创造基业"之要求,返回金边后,在1962年的整整一年间,我更加放开手脚地大做生意。利用香港的自由贸易港地位,我从香港买入可以在金边和南越畅销的短波收音机、电视机、电唱机、唱片等物品,运回金边、运入西贡,同时,从香港购买人参、高丽参、西洋参、东北鹿茸等名贵中药材,利用航包裹等形式,寄往金边! 为了生意上的需要,我又和金边海关的官员们交上了朋友,通过他们帮忙,把各种货物作为旅客用品,报关进入。这样小批零的贩运,本钱小、课税少、周转快,可以立竿见影地积累资金。
与此同时,我开始学着买卖二手汽车,并利用父亲传授的部分医学知识,与人合作,在金边和西贡两个城市,先后开设了自己投资的制药厂。经过一段时间的商业运作,不但为今后的工作积累起了必要的经济基础,同时也更好地掩护了我的真实身份,使我在当地的社会地位更加巩固。
一名隐蔽战线的特工,竟然需要自己去筹措资金开展情报工作,这种做法在今天看来,或许有点不可思议,但这却是五六十年代中国情报工作的真实写照。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据我知道,有不少被派遣出国的工作人员都能体谅国家的难处,体谅帝国主义对我们祖国的经济封锁,因此,自己努力筹措在海外的工作经费,有的同志甚至自愿放弃国内的那份工资。这种革命情操,在当时的隐蔽战线,被视为理所当然" 。
1962年深秋时节,我利用前往香港采购制药厂化验仪器的机会,再次返回国内,汇报工作。由于当时国内的经济尚未从困难中复苏,我在香港采购了大量食品带回国内。我的妻子这时刚刚生了第二个孩子,可惜,由于怀孕时营养不良,孩子并不那么健壮。尽管如此,我带回的大量食品,除留一部分家用外,仍有一部分交给了组织,请组织代为分配,以照顾机关内其他有病的同志和家属。
在听取了我的详细汇报后,上级对我的工作表示"非常满意"。我提出:由于金边、西贡两个地方的工作繁多,且我"创建基业" 的商业活动也越做越大,因此希望组织上能够批准我的妻子--子辛,随我外派,助我一臂之力。组织上批准了我的这一请求。1962年冬,子辛带着我们的儿子,抵达金边。
随机应变 化敌为友
我和国民党特工交"朋友"
在金边和西贡从事情报搜集的,除了我党派出的谍报人员外,还有数量更多的来自台湾的特工。一天,我正在和做二手汽车生意的萧先生聊天,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对我说: "常先生,我看你一点也不像是中共派来的特务!"
听了这话,我吓了一跳,但表面上我还是若无其事地说:"依我看,你大概是看那些廉价的特务小说看多了,所以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想法,你怎么会把我和中共特务扯到一起呢?"
萧先生笑着说: "依我看,你当然不像什么特务,倒像是《西厢记》里的张生,很有点风流倜傥呢。上次‘巴黎'西药房的女老板说起你,还说是没见过像你这样潇洒的汽车销售经纪人,要我介绍你和她认识呢! 可是,我虽然说你不像中共特务,但周先生一口咬定,说你是中共派来的。他不但告诉我一个人,而且还把这件事告诉了许多人。"
周先生名叫周球,金边华侨,他的父亲也是金边很有名气的中医。周球比我大几岁,曾和我同在金边的学校读书,算是我的学长。抗战期间,周球返回国内,参加过国民党在江西举办的干部培训班",后又加入了国民党的青年军,出征缅甸,接受过抗日战火的洗礼,在部队中一度官拜少校。
小时候,我对周球很是崇拜,但抗战胜利之后,我和周球对于许多事情的看法,开始分道扬镰。我十分痛恨国民党的腐败和滥发金圆券,周球则继续积极参加国民党在金边组织的各项活动,1949年之后,周球去了台湾,迎娶了一位国民党官员的女儿,我则1950年返回国内,参加了社会主义建设。
因此,1960年我刚刚返回金边时,就有朋:友告诫我:"你要小心周球,听说他现在是国民党某机关派到金边来的,知道你要返回金边,他对你很有看法呢! " 现在,周球终于公开了他对我的"看法" 。
好在萧先生完全没有城府,他坦率说:"我看你不像特务,他倒是很像特务呢。"我问为什么,萧先生说,"你看他,从台湾回来十多年了,除了当过一段时间的教员,几乎从未做过其他的事。可是,他虽然不做任何工作,每天却仍然西装笔挺,生活十分惬意。除了在酒楼里请客,就是四处闲逛。口袋里的美钞,比柬币还要多呢! "
萧先生的这番议论,让我对自己的"表现"和"处境"更加警觉起来。我知道,自己在1950年回国之前拥护共产党的公开表态,以及在1960年的突然返回金边,已经引起了我的对手--国民党特工--周球的高度警惕。既然我们今天(1962年) 同在金边工作,那么,周球对我的"看法",就是隐藏在我身上的癌细胞,就可能随时发展成为致命的绝症。我必须想办法扭转被动局面!
这里也有个背景要交待:60年代的金边,国民党的情报人员是比较公开和张狂的,他们公然叫嚣"反攻大陆" ,但是我--中国大陆派出的特工人员,却绝对不敢公开去呼喊"解放台湾" 。因此,在我和周球的斗争中,周的优势是:经费充足,在富裕的华侨群体中,敢于半公开地开展活动。
不过,我虽然只能隐蔽地开展工作,但因为我在暗处,也就比较容易隐蔽自己。当然,那时候的我,也已经不缺"经费"了--我已经大致"创业成功",积攒起了许多工作经费。经过反复思考,我决定"主动出击"首先争来取接近周球。
经了解,我得知周球特别喜欢读武侠小说,为了接近他,我也开始大量借阅武侠小说,井常常站在租书店的武侠小说专柜前面,等待周球主动"上钩" 来找我。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天,我正站在书店里专心致志地阅读台湾作家柳残阳的武侠小说,忽然感觉有人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回头一看:正是周球。
我们从武侠小说,说到儿时在一起玩的情况,越聊越热乎,最后还是周球憋不住了,他抛出了一个调查我的关键问题:" 听同学们说,你在国内混得不错,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 我知道,这才是周球找我的"正题" 。
"如果我对你说,我妈妈年纪大了,所以我就回来你一定不会相信,对吗? " 我说。
"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感觉我不信?"周球听了我的回答感觉很意外。
"咳,我的那种说法,只是用来应付关系一般的朋友。这些人才不管你为什么要回来呢。"我的这个回答,不经意间,把周球归入了和我"关系不一般"的人群。
很快,我就和周球有了第二次见面。这一次,我们聊天的话题更加广泛,当然,对周球来说,他念念不忘的仍然息"你为什么要从国内返回金边? "我呢,继续采取迂回战术,我说到了我们都认识的同学朱国明,朱曾是我们金边学校的篮球队长,回国后,1953年,朱成了"三反分子",1957年,朱又成了"右派";此后又被打成"流氓"......我总结说,"朱国明回国之后,倒霉透了,每次运动,他都有份,儿乎成了‘运功健将'了! "
随后,周球又主动打听我们的校友刘标--我的这位同学,也很倒霉,回国之后,多次被怀疑为"特务"。更具倒霉的是,每次来了运动,他都会主动承认所有的莫须有罪名,结果搞到最后,他似乎变成了全世界各个"国家"的特务了......
我用幽默调侃的讲述了这些满怀热情、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的同学的悲惨下场,惟独没有"涉及"我自己返回金边的理由。不过,透过我在讲述时的语气和表情,周球大概已经推论出:这家伙在国内,肯定也四处碰壁,所以才不得已又跑回来。
经过几次谈话,虽然不能打消周球对我的怀疑。我发砚,谈话之后,周球经常突然光顾我家,而且从不事先约定,总是突然敲门进来。不仅如此,我的邻居也告诉我,他们好几次看见周球站在我的大门口,既不敲门进来,也不转身离去......我知道,周球仍然对我充满怀疑。
为了做好防范,我首先在家养了一条机警的德国猎狗,只要诈人靠近我的大门口,这条猎狗不会狂吠,却总是立即跑到大门旁边,等待"访客"进来。与此同时,我也在耐心等待机会,准备和周球一起做一单生意。
因为找从侧面打听了,周球领取的台湾津贴,数额确实不少,但是,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金边,那么他的生活应该是很惬意的,可是他的岳父去世后,因为家产的分配,他妻子和台湾的兄弟们闹得不愉快。特别是他的太太、儿女搬到金边之后,他的生活支出,已经渐渐不够宽裕了。
恰在此时,有人卖给我一批法国进口的瓷砖,价格十分低廉。我全数吃进这批瓷砖后,立即找到周球,请他设法找人转手把这批货物高价卖出去。周球早就知道我做生意很有经验,现在又恰好缺钱,因此非常乐意和我合作。这是周球第一次做生意,他四处寻找买家,果然把这批瓷砖卖出了一个好价钱,赚到了一大笔钱。
我把利润的大部分全都给了周球,同时在金边的朋友圈子里,到处赞扬说周球的门路广,这笔生意,多亏了他卖得价钱高,所以才能赚大钱。这些背后赞扬他的话,自然传进他的耳朵,周球听了,怎么能够不感谢我呢!
能够最终成为周球的"朋友",还得益于我的忍耐力。原来,周球有个毛病,他参加过抗战,接受过国民党军队和特务组织的双重培训,而且口才也是雄辩滔滔,因此,他在和金边华侨的接触中,常常表现出狂妄自大,高人一等的气势。这种狂妄性格,华侨的中土层人物哪个肯买他的账? 惟独我--金边的"华商新星"常修文--愿意耐心倾听他的高谈阔论,从不和他争论、抬杠。
经过两三年的交往,周球对我的怀疑,终于慢慢消退。
1963年5月,西哈努克亲王下令搜捕国民党在柬埔寨的特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并不从事暗杀行动的国民党高级特工--周球,也遇到了麻烦。
1天晚上,周球忽然敲开了我家房门。原来,柬埔寨的军警已经开始上门找他的麻烦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周球决定尽快离开柬埔寨。此时的周球,早没有往日的张狂,他语无伦次地告诉我:自己决定离开,但家中除了妻子,还有一儿三女,倘若一并撤离,势必很难脱身,因此决定独自一人离开,可是他,走了之后,又害怕柬埔寨的军警到他家坐搜查,趁机抢夺财物,凶此他决定把自已的责重物品和美钞现金,全部委托我来保管,一旦他的妻子儿女缺钱了,再到我家分批领取。
我当即决定:帮助这位国民党特工保管财物,同时决定"好人做到底",顺手给他写了一封信函,以方便他在偷越边境时可以找我的一位朋友帮忙。
后来返回国内,我把自已做的这件事,如实向组织汇报了。上级再次肯定了我的做法,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从那件事之后,周球在西贡、金边的许多国民党朋友,也都慢慢成了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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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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