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血淋淋的头放在人的胸膛上
陈晓楠:2008年5月20号,张国和龙晓伟还有另外六名工友一起从西安踏上了飞往巴基斯坦的班机,那时候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块特别神秘而且充满希望的土地。虽然他们知道,他们所工作的这个边境地区,荒凉而且特别贫困,他们的工作也是特别单调特别辛苦,可是相对丰厚的报酬,还有当地人和他们之间友好的交往,都让他们觉得在这里能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未来。我们曾经看到过两张张国被绑架之前的照片,从他脸上洋溢的那样的笑容,你可以看出来他对生活其实很满足,而且真的是充满了憧憬。在巴基斯坦,像张国和龙晓伟这样的中国打工者有7000多人,他们两个是其中最普通可是又最特殊的两个,他们如此相像,同岁,同样来自农村当中贫困的家庭,而且每个人都有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同样一条艰辛而美好的未来之路在等待他们,而此刻两人又同样身处绝境,也许正是这样一种无形的命运之手,将这样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男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无法分开。
解说:一个月过去了,塔利班方面即将失去耐心。2008年10月初,他们再次召来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重申自己的政治诉求。
龙晓伟:那天采访以后,他们让我去看了那个录像,他们说是美国大兵,割了六个人头,活生生的割下来的。
张国:他们把人质绑在那,用一把并不快的小刀,从脖子边上一点一点地往下割,并不是从脖子底下割,不让人一下死去,而是慢慢地让他死去,然后完了以后拎着血淋淋的头,放在人的胸膛上,可怕啊,我们在那一刻彻底绝望,再待下去,我们只有说是等着被砍头的份。
解说:此时张龙二人已经断定,自己在塔利班眼中即将失去利用价值,等待他们的只有万劫不复的惨境。性格果断的龙晓伟首先提出逃跑,细心的张国在夜间透过门缝观察地形,最终确定向东南方向、灯光密集之处逃亡。10月16日,龙晓伟装作突发急病,将部分看守支下山去取药。10月17日,机会终于来临,塔利班看守认为二人病弱不堪而麻痹倦怠,二人在夜间看准时机,夺门而出,拔足狂奔。
张国:一直在跑,翻山穿林,下山上山,跑后三个小时,我把脚崴了,在转弯那儿,我相对就慢了一点,我们走散了,转过弯以后我找不到他的人了,我往前跑,然后我又往回跑,我在那找他,跑回到我一开始丢失他发现找不到他的地方。
记者:跑回来你不担心会被塔利班追上吗?
张国:担心是有,但是我更担心我的兄弟,在那儿我只是用中国人古老的方式,和我们先前商定的学鸡叫学狗叫,但是都得不到他的回应。
解说:张国在二人走散的地方绕了几十圈,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朝东南方向潜逃。
张国:听到枪声是在约莫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在我对面的山上,我听见枪声,密集的枪声,而且有狗叫声和人喊声,在那一刻真的我傻了,我以为我的兄弟遇难了,我只能说是希望苍天保佑他,我还是向着枪声密集的地方,给他磕头,希望苍天保佑他可以度过,可以平安地躲过去。
解说:凌晨时分,天色微明,一瘸一拐的张国,依然没有逃出塔利班的控制范围,致命的危险正向他逼近。
张国:第一枪响的时候,第一发是在点射,子弹擦过去了,明显有风可以带动我的头发,我意识到我被发现,我马上一个前仆,我扑倒在地,几个滚翻到了梯田的根底下,来躲避他们,不被他们扫射到,匍匐前进,爬着走。
解说:大难不死的张国,用稻草将自己伪装起来,在整整一个白天缓慢地爬行,半路他跌下一座山崖,短暂的昏迷过后,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远处的一座清真寺。
张国:清真寺我是爬着进去的,我被人家吓了一跳,人家也被我吓了一跳,我告诉他们,我是从塔利班那块儿逃出来的,希望他们能帮助我,在那一刻,我只是说我稍微安全了一下,但是我想着我兄弟我现在还没见到,我告诉他们的人,让他们在这块寻找。
记者:就是说你脱险之后,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你的兄弟?
张国:还是我的兄弟。
解说:清真寺的神职人员辗转联系到了巴基斯坦军方,他们将张国用毛毯裹在汽车后座上,将其秘密送出塔利班控制区域,最终到达了白沙瓦。
张国:我不敢想象,看着镜子里面真的不敢想象,那里面的人就是我,胡子都有一寸多长了吧,头发满脸蓬松,衣服一条一条的,一个多月,两个多月了,没洗澡没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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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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