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军:“要不咱们在战场上见,要不就一辈子都别见。”
陈晓楠:到达南宁以后,赵建军和武热河商量具体的越境方案,考虑到所有人一起走目标太大,大家最后决定分成三组,分别从不同的地方越境,然后在约定的时间内到越南北部的小镇那乐汇合。分别前在赵建军的提议下队员们即兴做了一首打油诗:
一场战斗一支枪,枪枪打在敌身上。
百场战斗十人光,革命史上美名扬。
陈晓楠:当时说这首诗的时候,大家什么表情啊?
孙智忠:既严肃又豪迈,感到自己在做一件挺神圣的东西。就在宁明分手的时候
赵建军和他弟弟就说了,要不咱们在战场上见,要不就一辈子都别见。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而且还说青山处处埋忠骨,大家一同拥抱在一起。
解说:最后分手在宁明分别后武热河、孙英才和两个女生李小倩、王莒生便向着西南方向前进,然而没走多久四个人就被一个民兵连长拦了下来,送到边防站。
孙智忠:我们就拿出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语录牌,毛主席像章说来慰问当地的解放军。
陈晓楠:他们信吗?
孙智忠:信哪,他们信以为真。而且那时候得到一个毛主席像章那么边远地区非常不容易,那个排长马上就挂在胸前了,虽然成功隐瞒了越境的计划,但是按照当时规定,中越边境属于管制区,红卫兵们必须被遣返北京。
解说:眼看着越境计划即将泡汤,四个人颇为沮丧,不过令他们没想有到的是在凭祥市委招待所竟然遇上了同样被拦截下来的另一组成员:赵建军、孙智忠和瞿绍东。
孙智忠:武热河、赵建军 、我,我们一对眼有个厕所,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我们就说那解放军叔叔,我们到厕所去一趟。他说行啊。就是那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
跟着他们在往前头慢慢走,赵建军背着好多吃的,一个大书包,他就放在厕所沿上了,就觉得我们没动,人还在。结果厕所它是通着的后边,没上厕所我们从后头给溜了。这两个女孩就掩护我们,还有那个男孩。她们就没过去。
陈晓楠:傍晚时分武热河、赵建军、孙智忠和瞿绍东到达了中越边境的山头,他们趁着哨所换岗吃饭的空隙顺利地越过边境。夜色降临,越南山中潮湿寒冷,四个人便拿出雨衣铺在地上,蜷缩在一起。第二天当他们从睡梦中醒来,眼前已是薄雾缭绕,宛如仙境。这个时候赵建军说:“咱们为了纪念,一人说一句吧。”
孙智忠:武热河说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完了赵建军说的阳光浮经雾海上,我们在山上,那不是有那些好多雾吗?我说了一个身在异国望北京,我想家。曲少东他说,援越抗美从此越。
解说:尽管已经踏上越南的领土,但是此时距离要去的越南南方还是相隔万里,为了躲避检查,四个人只能在人迹罕至的大山里徒步前行,就武热河身上有一斤糖,把我们饿的。就翻山越岭,这个山哪,20多公里的山。但是这个山你得翻山,这么走非常地辛苦,而且没有路,我们就靠指北针,然后拿着两个砍刀在前头。武热河,我们轮着砍,完了走,完了赵建军在后头,还把那个痕迹给抹掉,怕人家跟上我们。
陈晓楠:1966年11月4号夜晚时分,河内市中国驻越使馆的大使,朱其文突然接到了属下报告,说有四个中国的红卫兵正在门外吵吵闹闹。听到红卫兵这几个字,朱大使心中不免一沉,尽管身在越南,可是对于国内文革运动的形势他还是也有所耳闻,在这样的一个特殊时期,红卫兵的突然出现莫不是意味着他们到越南来破四旧?闹革命来了?然而,在朱大使见到这四个蓬头垢面,从天而降的年轻人之后他得到的回答却更加令他吃惊。这四个红卫兵翻山越岭,私自越境目的只有一个,不是闹革命,他们要参加战争。朱大使并告四位革命小将,他说你们没经中越双方的许可,就私自到了越南使我们感到为难,但是为了满足你们援越抗美的要求,我建议你们到我援越抗美部队锻炼一个时期,然后随部队轮换时回国,最后还有他说如果胡主席要接见四位革命小将请朱大使陪同前往。最后就是周恩来最后写下一个下不为例,得到了周恩来的直接许可,四个年轻人激动不已,他们当即抄下电文留作纪念。随后他们被送到了,驻扎阪后的高炮部队,到了阪后老下着阴雨,正好它都是山洞那边,有山洞待着。
孙智忠:有一天我们几个就看见运输的车辆了,都是用棚盖着过来好多车往山洞里搬,后来我们几个趴着一看,你知道全是什么?全是棺材。看见以后当时心也一沉,还没打仗呢。
陈晓楠:很本能的一种反应。
孙智忠:很本能的一种反应,就是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这是真正扎扎实实地站在死亡扎扎眼前了。
解说:经历了一周的战前学习赵建军和孙智忠被分到高炮十六团,而武热河和瞿绍东则被分到高炮二团,此时正是美军实施滚雷行动的阶段,高密度的轰炸使得美军与中国高炮部队之间的战斗格外激烈。
孙智忠:平时一片和平景象,飞机一来那打的是天昏地暗,狂轰乱炸,轰炸声炮声连在一起而且他那面扔的子母弹,扔的炮弹、炸弹,全有那种燃烧弹。身上、阵地上、边上反正都冒着火,那种烧焦的味。炸弹吧,就投到离我们阵地一百多米的地方,当时炸了以后整个阵地都被炸弹的烟全弥漫掉了。
陈晓楠:入伍后不久,赵建军就给家中写了第一封信,爸爸妈妈你们好,出去的时候我们骗了你们,这是不得以没有办法的,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我不愿意在温暖的暖房里虚度年华,我的父母都是革命者,作为你们的后代,作为毛泽东时代的青年,我有责任而且也必须走你们走过的路,到部队去,到战火中去。这样我在回顾往事的时候才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懊悔。放心吧,你们的儿子,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孙智忠:在战斗结束之后赵建军和孙智忠便一起去山里,砍回新鲜的野菠萝枝给炮做伪装,越南当时它有许多蚂蚁,你要去砍它吧,它那个蚂蚁一下就从裤缝里全钻进去,在你身上里头乱咬,咬得你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特厉害。赵建军他说,能够为越南人民,能够为世界革命贡献自己点力量。
陈晓楠:他感到非常的光荣吧?
孙智忠:他是这么说,非常的乐观还是。
陈晓楠:尽管战地生活充满危险,但是爱好文学的赵建军还是饶有兴致地创作诗歌,在战友间传阅:越南的水,越南的山,山山水水分外亲。这山多像故乡的山,这水和家乡的水一样甜。
孙智忠:作得非常好的,他说我们跋山涉水正是为了这一天,为了赤旗映红天。我们愿把我们的生命献给你越南,我们愿在我们流过血的地方,友谊的花朵将开得又红又艳。这是他做的,可好了。
陈晓楠:1965年3月2号美军针对北越的滚雷轰炸行动开始了,这场历时三年零八个月的马拉松式的空袭,湮灭了越南的无数村庄城镇,炸毁了公路、铁路、桥梁等等。在当时中国军队使用的都是40年代末、50年代初的高射炮,而美军的飞机大多出产于60年代,尽管武器大大落后于美国,但是中国高炮部队还是凭借着顽强的作风,在援越抗美的防空作战当中,击落了美军的战机1700多架,击伤了1600多架,赵建军和伙伴们在越南的日子其实正是轰炸频繁,战斗激烈的时期。不过考虑到赵建军、孙智忠他们之前的特殊经历,部队上照顾他们,两个月的时间里只是安排他们诸如砍伪装,挖战壕这样的一些没什么太大危险性的工程。对此,赵建军非常着急,他前后共24次请战,要求到战地的最前沿。最终,赵建军获得了批准,这是年轻的他第一次上战场,却也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次战斗。1967年1月19日美军的飞机再次来袭孙智忠和赵建军同时上了阵地。然而战斗开始不到5分钟意外就发生了。
孙智忠:三班长这儿被打断了,这儿全是血,当时我们拿了围巾,给他毛巾一围,才不到一分钟,很白的一个毛巾全红了。在这个时候我听到,后头砰一声,声音特大,回头一看,一个大子母弹,扔到我们俩后头了,没炸。
下一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