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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就是我家
阿楠:来到广州,这个地方就是我家了,走到火车站,睡一觉,火车站就是我家。我还是喜欢农村。
陈晓楠:在广州火车站对面,有一个过街通道,常在火车站附近流浪的孩子们,管这里叫“地中海”。每天这些孩子就像上班一样,准时来到这里,在这不断地徘徊嬉戏赌博,然后他们再到近在咫尺的火车站广场上和公共汽车站上去,疯狂地抢夺。
阿楠:每天四五点钟起床。去火车站去抢。没人的话去地中海坐一下,抢完了还去地中海,把东西给老大。老大如果说不能抢,就坐公交车回去睡一会,等到十一点,再去抢一下,卖完回来就吃饭,就去打游戏机啊,上网啊,去溜冰场啊。
阿星、阿楠、小超每天上街抢夺,按时开工收工,对于他们来说,失手被拘留,被人追打,早已习以为常。
陈晓楠:你见过你手下的兄弟被人打得很惨吗?
阿星:有,一个多星期爬不起来,全要我们给他打包回去吃,失手被人家追到打了一顿,太多人了,我们只能在旁边看着,他们走了我们去把他扶起来,人少的时候我们会劝。
陈晓楠:那你当时什么感觉?
阿星:第一次看到很残忍,多了就觉得没有什么了。
陈晓楠:他们被打以后还敢再去干吗
阿星:敢,干一次有第二次的,一次比一次胆子大。
阿星和两个同伴,最多的时候有五个“小弟”,有时一天能有上万元的“收入”。
陈晓楠:像你们这样的组织,你觉得会有多少?
阿星:一起租房的人都有十多个,好多啊。数都数不清。跟我一起出来那个,有一天我碰到他了,我就看到他拉车,我就捂着脸转头就走了。
阿楠、小超在火车站,在“地中海”度过了自己也不能确认的一个个生日。对抢夺,他们已驾轻就熟,应对自如。
阿楠:那天外面下很大的雨,抢了一条手链。保安把我抓了,他说给我分一点,我放到嘴巴里面咬咬,咬不断,我说全部给你了,等一下回来再找你拿钱。
陈晓楠:这种时候多吗?
阿楠:肯定经常啊,那些保安都不是保安,就好像贼一样,你抢到了他没看到。哪个是不收钱的?
陈晓楠:这种日子你一点不安都没有吗?
阿星:没有。今天身上有五千块钱,我们就一起玩。玩到没钱了再干。
陈晓楠:那你打算做多久呢?
阿星:没想过。
新的开始,旧的重复?
在一次严打行动中,阿楠、阿星、小超因抢夺先后被送进了广州市少教所。广州小岗湾的超仔记面家,几年来已经接受了五十多个少教所解教的流浪少年,阿楠、阿星就在其中,这一天,小超也来到了超仔记面家。
桂姐:今天就是你新的开始。
小超:我第一天来这里,真的很开心。
桂姐:自己家里的小孩年龄也差不多,感觉真的好惨。十六七岁你看都没有家,把他们又扔到哪里去,过不了两三个月又到里面去。
起初因为同情,桂姐收留了一个流浪少年,不曾想,桂姐餐厅收留流浪少年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流浪少年都知道了桂姐餐厅,他们在碰到困难的时候找到这里。但他们在呆了一段时间之后,又会纷纷离去。
桂姐:自由惯了他们。
陈晓楠: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是蛮担心的。
桂姐:对啊。他们才十三岁,家里也没父母。
这些流浪少年留给桂姐的是各种麻烦。他们走时,有的把送餐费卷走,有的偷走了员工的手机、钱款,桂姐虽有抱怨,但流浪少年找上门,她还是收留了下来。
阿楠:好人就喜欢帮别人,可是好人死得快,要不好不坏多好。什么事都不用管,死得能那么快么?
陈晓楠:你觉得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阿楠:以前坏,现在是不好不坏刚刚好。
陈晓楠:你在里面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小超:我妈。
陈晓楠:如果你去找她,她还是不认你怎么办呢?
小超:我也不认她了,让她死了算了。
桂姐专门租了一套房间,被孩子们称为“流浪公寓”。阿楠在这已经住了一年,这一天,阿楠买回来了一条小蛇。
陈晓楠:你还养过什么?
阿楠:狗啊,后来老板娘不让我养了。
2007年7月1日,桂姐餐厅因亏损严重而关闭。
桂姐:他们都不愿意走,这次我感觉有点像他们的阿妈。
警方一份调查报告披露,“两抢”的高峰期,在2000年-2003年这4年间,抢劫案平均每半小时发案一起,抢夺刑事案件平均约24分钟发案一起,并且“两抢”、“两盗”案件占总刑事案件一半以上。
在警方的打击下,2004年开始,“两抢”发案率有所下降,但其总数依然达8万宗。截至今年7月,“两抢”、“两盗”占全广州5万余宗刑事立案的三分之二,在治安案件中,抢夺案平均增加了两成,广州市13个区(县级市)中有5个区上升幅度甚至达到了40%。
按法律规定,飞车抢夺数额不超过500元,被害人没有受伤的,作案人被抓获后只能处以治安拘留15天的处罚,即使按抢夺罪定罪,刑罚也不过3年以下。
十四至二十五岁的青少年犯罪占全部犯罪的四成四,比去年同比上升百分之一点六;在抢劫抢夺等暴力犯罪中,青少年犯罪更占到七成以上;我国每年有15万余未成年人被公安机关查处有违法犯罪行为,3万余少年犯。
青少年犯罪总数已经占到了全国刑事犯罪总数的70%以上,13岁以下的青少年犯罪明显增加,其中十四、五岁少年犯罪案件又占到了青少年犯罪案件总数的70%以上
扒火车过来,被捡了当“小弟”,第一次犯罪从火车站开始,一朝失手被警察送到流浪儿童救助中心,严重的进少教所或少管所,放出来后,又走上老路。这是广州的流浪少年的典型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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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程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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