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毛泽东的战友中,张闻天是比较特殊的一位。他们都是中共的领袖人物,在一段时间内张是毛的上级,后来毛又成了张的上级。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既有工作上的接触,也有私人间的交往,还有许多剪不断理 还乱的恩恩怨怨。
在中央苏区挨整的经历,使毛泽东对张闻天一直怀有很深的成见
张闻天于1931年2月从苏联回到上海,不久便被共产国际推上领导岗位,担任中央宣传部长,同年9月,临时中央成立,他任临时中央政治局常委。其时,毛泽东正在苏区,两人未曾谋面就因路线问题产生了分歧。刚从苏联回国的张闻天还很不成熟,对中国的实际不甚了解,同时也过于依赖共产国际,过于推崇苏俄的革命模式,因而曾积极推行和宣传“左”的错误路线,写于1932年4月的长文《在争取中国革命在一省与数省的首先胜利中中国党内机会主义的动摇》,就是这方面错误的集大成者。文章发挥了许多“左”的观点,如:强调两个世界的对立,夸大日本进攻苏联的可能性,认为反苏战争是最主要的危险,过高估计苏区的力量而过低估计白区的力量,因而认为应该采取“进攻”路线,“拿革命的进攻,去回答帝国主义与国民党一切反革命派别对于革命的进攻。”这篇文章的许多内容实际上是针对毛泽东所代表的正确路线的。
1933年1月,张闻天进入中央苏区,继续推行”左”倾路线。当时,毛泽东的威信很高,“左”倾领导人不好直接整毛泽东,就从下面整起,先是反“罗明路线”,进而反以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为代表的“江西的罗明路线”。这场斗争错误地批判了在实际斗争中发展起来的正确的策略思想和方针政策,无情地打击了一大批有丰富实际斗争经验的、敢于公开反对“左”倾冒险主义的领导干部,给中央苏区造成了深重的灾难。
作为参与领导此事的中央局负责人之一,张闻天在以后的革命历程中,一再沉痛检讨这一严重错误,并从中吸取了终生的教训。对于这条“左”倾路线,毛泽东也有刻骨铭心的体验,在后来的岁月中,他一次又一次地回顾这段历史,一次又一次地进行批判。
1941年9月以后,毛泽东曾写过一篇长达5万多字的文章,批判包括张闻天写的上述文章在内的“左”倾路线的9个文件。毛泽东不仅点了张闻天等几位政治委员的名,而且用词辛辣,甚至还带有某些挖苦。这篇文章是毛泽东长期被压抑的郁闷情绪的大发泄,后来虽几经修改,整篇文章的语气仍然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篇文章,毛仅给几位中央的领导同志看过,却始终没有发表。
1943年11月,在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毛泽东发言说:反邓、毛、谢、古,是指鸡骂狗,现在邓、毛、谢、古死了三个人,希望活着的邓要为党争口气。
1960年12月25日,在一次谈话中,毛泽东再次说:我就受过压,得过三次大的处分,“被开除过党籍”,撤销过军职,不让我指挥军队,不让我参加党的领导工作。我就在一个房子里,两三年一个鬼也不上门。我也不找任何人,因为说我搞宗派主义,什么邓、毛、谢、古。其实我连邓小平同志的面也没有见过。后来说在武汉见过,但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可能见过没有谈话吧!
毛泽东不但在党内讲,还对外国人讲。1965年8月5日接见一个外国代表团,他又谈起那段“鬼都不上门”的历史,说:他们迷信国际路线,迷信打大城市,迷信外国的政治、军事、组织、文化的那一套政策。我们反对那一套过“左”的政策。我们有一些马克思主义,可是我们被孤立。我这个菩萨,过去还灵,后头就不灵了。他们把我这个木菩萨浸到粪坑里,再拿出来,搞得臭得很。那时候,不但一个人也不上门,连一个鬼也不上门。我的任务是吃饭、睡觉和拉屎,还好,我的脑袋没有被砍掉。
1972年8月3日,邓小平同新建县拖拉机修配厂全体职工一起听了关于林彪事件的传达,当天给毛泽东写信,要求工作。看了邓小平的来信,毛泽东又一次回忆起那段往事。在批语中,肯定了邓小平历史上的功绩,同时也点了张闻天的名,他写道:邓小平同志犯有严重的错误,但应与刘少奇加以区别。他在中央苏区是挨整的,即邓、毛、谢、古四个罪人之一,是所谓毛派的头子。出面整他的人是张闻天。
张闻天与毛泽东的密切合作,对克服党的三次大的危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延安整风运动中,毛泽东曾对几个错误路线时期的主要负责者的情况作了分析,他指出:苏维埃运动后期的主要负责者是博古同志。洛甫算犯第二等的错误,主要在宣传方面有许多错误,但在广昌战役后至遵义会议中表示改正错误较快。
1933年,张闻天到达中央苏区,由于较多地接触与了解实际情况,对“左”的错误及其危害的认识逐渐发展和深化,在经济政策、肃反政策、知识分子政策、上层统一战线策略、反“围剿”的战略战术等方面,都同“左”倾领导人博古等人有分歧以至有斗争。1934年4月,敌人集中11个师进攻广昌。当时博古亲任临时司令部政委,德国人李德实际是司令,他们调集了9个师的红军,修筑永久性工事,采取堡垒对堡垒,分兵把守,与敌人死打硬拼,结果损失惨重。在一次军委会议上,张闻天对此提出严肃的批评,引起博古的反感,双方公开争论起来,吵得面红耳赤。
在与博古产生分歧的同时,张闻天与毛泽东的关系越来越密切。广昌战役后,张闻天受派遣主持苏区政府的日常工作。“左”倾中央此举意在“一箭双雕”:既把张从中央排挤出去,又进一步把毛泽东排挤出苏区政府的实际领导。当时,张闻天与毛泽东都住在瑞金的沙洲坝,在一处办公,住的院子相邻。一起共事增进了彼此的了解,张也主动接近毛,处处表现出对毛的尊重,这样,两人思想越来越接近。1934年8月,敌机轰炸瑞金后,中央机关迁至云石山,毛、张都搬到山上的“云山古寺”里,朝夕相处,感情更加融洽。9月,毛泽东在于都得了恶性疟疾,高烧不止。赣南省委给张闻天打电话求助,他立即派傅连璋星夜赶去诊治。
当然,促使张闻天同毛泽东走到一起的主要原因,是他们对不少问题的看法比较接近,在党内生活中有着共同的感受。眼看着反“围剿”的失利,红军不得不离开这块用血汗浇灌的红色土地,他们都感到抑郁与愤懑。在主力红军转移的前一天,两人坐在“云山古寺”前的黄槲树下的石凳子上聊起天来。张把心中的诸多不快统统向毛倾诉。这次坦诚谈心,使他们的接近与合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他们第一次重要合作是在遵义会议上,张闻天作报告,旗帜鲜明地支持毛泽东的正确主张,会后被推选在党内负总责,并起草《遵义会议决议》。对此,毛泽东一再加以肯定。在七大的一个讲话中,毛泽东说:遵义会议是一个关键,对中国革命的影响非常之大。但是,大家知道,如果没有洛甫、王稼祥两位同志从第三次“左”倾路线分化出来,就不可能开好遵义会议。同志们把好的账放在我的名下,但绝不能忘记他们两个人。
这段时期,他们不但政治上的密切合作,在感情上也十分融洽。毛泽东看出张闻天有意刘英,就想撮合这桩好事。在二下遵义后,时任地方工作部部长的刘英,忽然接到李富春的一张便条,要她立即到中央纵队报到,接替邓小平的工作。
刘英报到后,恰好遇见毛泽东与王稼祥。毛问刘英:
“你知道谁提议你来的?”
“李富春呗。”刘英脱口而出。
“是我提议你来的。”毛泽东说,“在后梯队太累,你一个小女子要拖垮的。小平上前方了,这儿有个女同志就行了。”
毛泽东说的是实情,但刘英也感觉到,毛泽东这样做也是出于对张闻天与刘英关心,为他们谈恋爱创造条件。后来,张闻天与刘英终于走到一起了。
张闻天与毛泽东的合作不仅限于遵义会议。党史专家张培森在一篇文章中指出:从遵义会议召开前到六届六中全会前我们党实际上遇到了三次大的危机,一次是王明、博古“左”倾路线导致的军事失败,一次是张国焘右倾分裂主义,再一次是1937年王明从国际回来推行右倾投降主义。而这三次危机中,毛张都进行了很好的合作,对克服危机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毛泽东在全党的领导地位也就在此过程中从确立走向巩固。
此外,在瓦窑堡会议上,在西安事变中,张闻天与毛泽东密切合作,为政治路线的转变,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初步形成做出了巨大贡献。
张闻天作风民主,处处以“配角”自居,同毛泽东合作得十分融洽,因此,毛泽东常常戏称张为“明君”,称他的妻子刘英为“娘娘”。在历史档案馆里可以看到,从1935年10月初到陕北起,到1938年10月六届六中全会,有洛甫(或张闻天)署名的电报为451件,其中“洛、毛”或“毛、洛”联名者达286件之多,占了64%。
党的“总书记”同红军最高统帅的互相尊重,配合默契,高度一致,保证了毛泽东的方针、谋略能够畅通无阻地贯彻执行,是当时打开中国革命新局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