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1954年秋天,新中国第一个专业舞蹈家的摇篮,北京舞蹈学校成立,这是中国芭蕾史上划时代的转折点。
吴静姝:我那个好朋友说舞蹈学校成立了,北京舞蹈学校,咱们去考吧。我说是吗?她特爱考,特积极拉着我就去考,最后她没考上我考上了,就这么来了。
白淑湘(原中央芭蕾舞团副团长):到北京来,当时接我们的一个大汽车从天安门广场经过,告诉这是天安门广场,我们高兴得要死。
解说:梦里见过的北京城让这群孩子兴奋不已,但汽车最终停留的地方,远非他们想象中的繁华。
赵汝衡(原中央芭蕾舞团团长):那时候的学校呢,我还是记忆犹新的,因为太荒凉了,就是没有车通到那儿去,要经过一大片菜地、农田,然后到了我们那个灰楼。
吴静姝:东郊那个火葬场就在它附近,然后我们每次从白家庄下车以后没有车了,往里走,经过火葬场一拐弯才到舞蹈学校。
解说:从解放前戴爱莲在上海殡仪馆楼上的那间小小的舞蹈教室,到北京东大桥白家庄,这栋火葬场旁边的小灰楼,中国的芭蕾舞就这样,在浸满了俗世的生死悲欢的环境中,进入了一个关于美与艺术的梦乡。
赵汝衡:那个地方说心里话是一个特别荒凉的,但是那个里头就是培养着我们第一批的芭蕾舞小孩,穿着小裙子挺洋气的。
孙学敬(原中央芭蕾舞团副团长):不管这学校怎么样,当时多小,非常严谨,因为是苏联专家帮着建的,老师都非常优秀。教育、管理非常严谨。
薛菁华(原中央芭蕾舞团主要演员):我们要从每一个位置,脚的位置、手的位置学起来,所以开始一进去的时候站在那儿,首先要人的直立、重心,然后教手,五个手指,每个手指的方向,这种很细腻的工作就开始了。
解说:两年的系统训练和刻苦学习,让梦想中的舞步逐渐变得清晰。1956年在前苏联专家查普林的指导下,北京舞蹈学校的师生们,共同完成了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芭蕾舞剧《无益的谨慎》。
李承祥:这舞剧应该说中国第一个真正的芭蕾舞剧,《和平鸽》不能算的。因为那个《和平鸽》,它没有全面地运用芭蕾舞的东西。
解说:由于人员不足,当时几乎是全校动员,连钢琴老师也要上台担任角色,查普林本人也在剧中反串地主婆。
李承祥:他作为一个老头嘛,他反串那个地主婆,所以那时候周总理来看了,特别高兴,夸他说“你是苏联的梅兰芳”,他特别得意。而且在那戏里我还要举他的,每次我简直使吃奶的劲儿才能把他,一个胖老头。
解说:1957年,前苏联颇负盛名的芭蕾大师,舞蹈编导古雪夫,来到北京舞蹈学校。可以说,他是影响中国芭蕾的一个重要人物,而他和周恩来总理的一次交谈,更是意义深远。
白淑湘:总理就跟他也长谈了一下,我们国家这个芭蕾能不能排一些古典的作品啊,古雪夫专家还是挺同意排的,当时戴先生不太同意,觉得我们好像情况不太成熟,要排这种《天鹅湖》大作品,好像不太合适,但是总理觉得听专家这么一说,戴先生也同意了,所以我们就开始排《天鹅湖》。
解说:在古雪夫的指导下,北京舞蹈学校倾全校之力,排演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全剧。1958年10月《天鹅湖》公演,在国内外都引起了强烈反响。
白淑湘:最贵的票一块五、一块二,那时候梅先生剧团就一块五,我们芭蕾舞也一块五。
解说:从1954年北京舞蹈学校成立,到1958年《天鹅湖》首演,初创期的中国芭蕾,完成了奇迹似的飞跃,中国人的芭蕾梦里飞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双白天鹅。和同时代中国其他许多行业一样,中国芭蕾的起步与发展,与前苏联专家的贡献密不可分。严厉、敬业、对艺术的精益求精,对学员的关心呵护,对于当年的学员来说,这些依然历历在目。
赵汝衡:在业务教室里,我们的老师会打我们的,一打腿上就是五个大手印,如果你在教室里打哈欠,她就会骂你。我记得我打哈欠,那个苏联专家翻译老师说“你真不要脸”,我永远会记得,而且我永远会会在教室里绝不可能打哈欠。
白淑湘:那时候校规培养社会主义劳动者,所以我一想,专家一看,一早上来,你怎么跑窗顶上去了,快下来。跑到教导室,校长办公室去,你们还是要培养一个擦玻璃的,还是要培养一个跳芭蕾舞的。
李承祥:他也知道我们这些学生都很穷的,我们不但没有对他怎么样,送礼。他就在整个在教学期间,两年多他请我们几次到全聚德全班同学吃烤鸭,他掏钱,因为那时候他的工资是500块钱一个月。
解说:1959年上半年,北京舞蹈学校为迎接国庆十周年,计划由编导班学员集体创作一部新的芭蕾舞剧。在总编导古雪夫的提议下,他们决定讲述一个属于中国的《天鹅湖》的故事。这就是中国原创芭蕾舞剧的开山之作《鱼美人》。9月下旬,《鱼美人》正式彩排并接受审查,负责审查的官员在看完整齣舞剧之后,一言未发,扬长而去。最终《鱼美人》的公演时间被一再推迟,实际上已经被排斥于国庆十周年献礼之外了。1959年10底《鱼美人》终于得以与观众见面,除毛泽东外,几乎所有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首都文艺界都来观赏了演出。
吴祖强(芭蕾舞剧《鱼美人》作曲):刘少奇看了以后很高兴,就上台接见所有的演员们,我们当然也在旁边,他当然主要对苏联专家说“你真是把这个舞蹈的艺术,从你们俄罗斯有这么古老的传统,有那么多的丰富的经验到这儿来,你们从西方像唐僧取经一样,你们是把经一直送早我们的门前”。
解说:这位“送经东来”的苏联专家,在那一刻亲手开启了,中国芭蕾民族化的进程。只不过谁都没有想到,刘少奇这个玩笑式的比喻,让《鱼美人》在文革期间被打入“大毒草”的行列,当然这是后话了。很快,由于中苏关系的恶化,古雪夫不得不离开中国,尽管他对《鱼美人》还有许多改进的意见,临行前,他带走了《鱼美人》全局的音乐总谱,那是1960年。
薛菁华:苏联专家撤掉,我们每一个人上上下下都特别难受。
白淑湘:专家见到我就抱着我,他也流泪我也流泪,我觉得好痛苦啊,怎么回事儿。
李承祥:这么多年后来他一直信,那个信寄给翻译,翻译还翻译给我的。他说他希望再回中国,把我还没有完成的那些想法继续完成。他还想的很周到,他说我不会白花你们的钱的。
解说:古雪夫最终未能重返中国。1986年中央芭蕾舞团,带着重排的《鱼美人》,出访前苏联。古雪夫这位为中国芭蕾事业作出过巨大贡献的芭蕾大师,终于在自己的祖国,看到了由他的中国学生演出的《鱼美人》,次年2月,古雪夫辞世。
孙学敬:古雪夫专家给我们打下了这些基础,不仅是芭蕾舞打下了严实基础,包括芭蕾舞的民族化,都打下了非常好的一个非常坚实的基础,也使我们开阔了视野。我觉得古雪夫这个专家,我想你不管问我们团里的任何演员,老一辈的,我想对他都非常崇敬,非常好。
解说:古雪夫在中国度过了三年的时光,在这短短三年的时间里,他和他的苏联同伴们,为幼年时期的中国芭蕾,勾勒出最初的梦想。他们的身影成为中国第一代芭蕾舞者心中永难磨灭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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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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