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歧视、凌虐与迫害——女性的平权之路

虐待、奴役、性暴力，战争中，女性饱经苦难。

拉菲夫：叙利亚妇女的巨大牺牲使我们觉得自己渺小。

为全球女性赋权，一个前所未有的承诺。

普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是一场全世界的性别平等战斗

博科娃：我们离达到我们想要的目标还很远

普希奇：是不是奉行女权主义与你个人的性别无关

告别歧视、凌虐与迫害——女性的平权之路

联合国妇女署执行副主任普里

傅晓田：大家好，欢迎收看《风云对话》，我是傅晓田。1945年8月15号，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日本电台播出了裕仁天皇宣读的《终战诏书》。转眼72年过去了，这个日子依然被铭记。近期一部讲述中国幸存“慰安妇”生活现状的纪录电影正在上映，里面一位生活在山西的幸存者，历经暴力和凌辱，然而在去世前，却说：希望中国和日本能一直友好，不要打仗，因为打仗会有很多人死去。隐忍、包容、善良、以及对普世静好的渴望，让无数人为之动容。实际上，战后半个多世纪以来，不仅各个国家和地区，也包括联合国机构，都愈加重视对女性保护意识的提高、措施的加强、和机制的建立。今天的节目呢，我们将有四位女性嘉宾一起来探讨这个话题，第一位是联合国助理秘书长、妇女署执行副主任普里，而我们的对话是从保护战争及灾难地区的妇女儿童开始的。

日军侵华期间，她们曾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近日，韩国公开了一段拍摄于73年前的黑白影像。这是首次被发现的韩国慰安妇影像，也是日军“慰安妇制度”的又一铁证。而在二战期间，被改写命运的，远不止中韩两国的女性。据德国本地媒体报道，战争末期，在苏联、英国、法国、美国的占领区都发生了大规模的强暴事件。有数据指出，出于复仇心理，至少有86万德国女性遭西方盟军强暴。七十多年过去了，二战硝烟散尽，而这些女性的悲惨遭遇，却并未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消逝。在中东战场上，至今仍有成千上万的女性，深陷极端组织伊斯兰国的魔爪。

傅晓田：在实现性别平等的过程中，有一些明显会对此产生影响的外部因素，例如战争、自然灾害等。

普里：是的，没错。

傅晓田：那么，在交战区的孩子，不仅仅是女孩是如何得到照顾的？还有妇女呢？

普里：是的，当然，我们已经意识到了冲突和自然灾害对妇女、女孩，当然还有孩子的有差别性的，不成比例的影响。人们对此有所意识，但他们往往忘记了妇女多么脆弱、多么易受影响。然而，正是她们站在了应对危机和灾害的第一线，她们是身负照顾他人重担的警卫！是她们在这些关头还照顾着家庭，却也是她们饱受性虐待和最恶劣的暴力。她们与国际社会一起，强调了身处战争中的妇女的困境。国际社会《致力于妇女、和平与安全议程》，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首先，妇女要在预防冲突中发挥作用，人们对此的认识还不够。必须鼓励和支持这种作用。其次，妇女应成为缔造和平和再建设的一部分，而建立更好的社会和国家必须以性别平等为基础。这正是《致力于妇女、和平与安全议程》所关乎的，也是我们所提倡的。

（模拟性奴交易市场）这样的场景，在伊斯兰国控制的地区不断上演。这些在奴隶市场被肆意贩卖的女孩，很大一部分来自雅兹迪族，他们因特殊的信仰被穆斯林视为“魔鬼的崇拜者”。近年来，is组织成员多次对雅兹迪聚居地进行大规模屠杀，上千名妇女和儿童被带走，沦为性奴。2017年3月，叙利亚反对派在is组织秘密建造的一处地道中，发现了多个关押女性的房间。被奴役的女性，曾被囚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据一份IS官方出版物宣称，他们的法律允许男性对自己奴役的女性施加性暴力。女性权利，在这片恐怖主义滋生蔓延的土地上，成为了触不可及的奢侈品。

拉菲夫：因为这场可怕的战争，叙利亚战争，很多人不幸成为受害者，承受着骇人听闻的战争恶果。因此，我们在道义上有责任帮助他们从心理上、身体上熬过这段艰难时期。叙利亚妇女的巨大牺牲使我们觉得自己渺小。她们牺牲了很多，她们牺牲了自己的最后时光、最后的记忆、最后的房子、所有的一切。我必须说，她们不止失去了一个孩子，而是更多的孩子。这些母亲从此必须生活在极度痛苦中，她们的生活、她们的余生都将在痛苦和悲伤中度过。因此，我们有责任强调她们为国家所做出的牺牲，有责任告诉我们的孩子和孙子孙女，为了叙利亚能继续前进，渡过艰难时光，她们做出了多大牺牲。现在叙利亚的每位妇女都是英雄，因为她们忍受着艰难时期，从第一夫人，到年轻的女学生或家庭主妇，每个人都是英雄。在这个艰难时期，每个人都在尽最大努力帮助自己和身边的人。我对我们叙利亚女性充满深深敬意。此次危机期间，以及纵观叙利亚历史，没有她们，叙利亚将寸步难行。由于叙利亚战争，有些地区不幸被叙利亚的武装组织严重破坏了。这些武装组织是非常极端的伊斯兰组织。这些地区妇女的处境非常困难。作为叙利亚人、叙利亚妇女，看到妇女被剥夺上学的机会，看到年轻的女孩不能上学，妇女从头到脚必须遮得严严实实，我非常难过，其实所有叙利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作为叙利亚人，我们真的很伤心，伤心看到，某些地区在国家独立获得长足进步后又陷入此番境地。但是，阿勒颇东部地区解放后，政府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重建当地的学校，使年轻的女孩和孩子重返校园，强调这点很重要。这些学校之前被毁坏，或说被武装组织占领了。它们被用作军事基地，因此未对孩子开放。现在，孩子们得以重回学校，年轻的女孩可以回到学校，恢复她们的生活，并重新拾起成为社会有用之才的梦想。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她们能对国家重建有所贡献。

叙利亚驻华大使夫人拉菲夫

正如叙利亚大使夫人所说，在战后重建的过程中，女童教育问题亟待解决。达沃斯论坛发布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中东和北非地区的性别差距比值在全球长期排名垫底，在宗教、社会传统和战争等因素影响下，消除教育不平等问题的进展也十分缓慢。根据2015年教科文组织数据显示，该地区每四名儿童和青年中就有一名失学或面临失学的危险，而其中，大多数是女孩。早婚、早孕、性暴力、性别歧视成为女童正常接受教育的重重阻碍。

傅晓田：我们看到现在没有上学的适龄女童依然有数百万计。

普里：是的。

傅晓田：在世界范围呢，初等教育阶段的性别平等仅在60%实现，中等教育的性别平等仅在38%的国家实现。您怎么理解这种不同程度的普及情况的缘由呢？

普里：教育的性别均等不仅之于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十分重要，对于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四也非常重要，即普及教育、素质教育，人人都有学可上、上得起学、上有质量的学。但如果妇女和女孩都无法保证，又何谈每一个人？另一方面，还要实现终身教育，技能和能力的终身培养。这个目标现在也必须优先考虑。可持续发展目标五和可持续发展四密切相关，这不仅因为它们接踵而至，还因为它们关系密切，因为教育是实现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最有力的因素和手段之一。

博科娃：毋庸置疑，我们取得了巨大进展，但是离我们想要达到的目标还很远。我们知道目前仍然有数百万女童失学，我们看到女性在政坛上的进展，在很多议会中，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女性，但是我们离达到男女平等还很远。我们想要在科研领域看到更多女性，在私企中看到更多女性，比如女性首席执行官和女企业家，由她们做出经济领域的重要决策。所以我要说我们取得了巨大进步和改善，但是我们离想要的目标还很远。我由衷希望21世纪是男女平等真正取得进展的一个世纪。我认为有两方面，一方面是人权，正义，让女性真正拥有属于自己那一半的人类地位。另一方面，如果人类的一半人口都没有机会对探索发现、经济生活和社会繁荣贡献出自己的天赋，那也会是人类和社会发展的损失。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博科娃

来自保加利亚的博科娃，现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2016年，她曾参与竞选联合国秘书长，是呼声最高的女性候选人之一。此次的联合国大选，不同于以往七十年，不仅首次以“公开应聘”的方式遴选秘书长，女性候选人的比例也大幅增加。在参加首轮意向性投票的12名秘书长候选人中，就有半数是女性。而纵观联合国的历史，还从未有过女性秘书长的出现。（普希奇：有一个问题你没有问我，但我希望你问我了，所以我想回答关于在公共事务领域任职的女性的问题，首先我是一位女性，这还不够，我还是一个女权主义，而且这个很重要。）

傅晓田：那就先请您谈谈这次竞选的过程吧，这次选举在联合国历史上是史无前例的，这是第一次公开竞选，公众能够观看你们的辩论、见证你们的观点，观察你们的互动。不知道您有什么感受？

普希奇：的确。有不少第一次，最重要的第一次就是你刚刚提到的，这次联合国秘书长的选举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公众公开的。这也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候选人被要求提出他们的想法和愿景。在联合国内部我参加过许多次面试。所有候选人都要经历三轮面试。有一次大型面试是，每位候选人要单独面对联合国193个成员国的代表，也就是面对联合国大会，你需要提出你的基本想法，然后会开放发言权给成员进行质询。这有点难度，因为很多成员都想提问，时间却很有限。

傅晓田：您在总结陈词里说，您不仅是女性，还是女权主义者。

普希奇：对的。

傅晓田：那么我的问题是，您在使用“女权主义者”这个词之前是否经过了深思熟虑？里面有反男性的成分吗？

普希奇：我认为在当代社会，我所有的朋友、家人都是女权主义者。我觉得，认为男性和女性虽然生活经历不同但同等重要的人，都是女权主义者。我20多岁的时候，这是标新立异的观点。而今天，如果你不接受这种观点，那是没有风度。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观点，即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其生活经历必然高于或低于另一种生活经历。所以在我看来，是不是奉行女权主义与你个人的性别无关。只要你尊重这种观点，你就是女权主义者，不一定是女性。

2016年联合国秘书长候选人普西奇

万众瞩目的联合国大选在2016年底落下了帷幕，古特雷斯接班潘基文成为联合国新一任“掌门人”。在宣誓就职仪式当天，他承诺在职位任命上，将遵循性别平等的原则。三天后，古特雷斯领导班子首批高级官员名单公布，三位受任命者全部为女性。而这一系列做法，被视为潘基文此前多项工作的延续。2011年，联合国成立妇女署，致力于促进两性平等和妇女赋权。在2015年通过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也把实现性别平等做为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回顾十年履职历程，潘基文说，该议程是自己任期内最大的成就之一。

傅晓田：联合国已通过了《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列出了17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和169个项目。这些对全世界的女性意味着什么呢？

普里：《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是一场全世界的性别平等战斗，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承诺，因为它首次证实，性别平等、女性赋权以及妇女的人权对于实现你刚才所提到的所有可持续发挥目标至关重要。同时，世界首次为自己设立了目标，一个它将为之奋斗的目标，即在全世界实现而非提倡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可持续发展目标三还只是提倡，而这次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五要实现性别平等和妇女赋权。

傅晓田：那您如何看待赋予女性权利之于全人类的重要性和意义呢？

普里：无法意识到并利用妇女的潜力和力量，世界将无法使自己在各方面强大起来，这正是《2030议程》所说的。现在，我想谈谈女性的经济赋权这个简单的问题。现在的形势是，全世界35亿妇女和女孩的经济实力和潜能尚未得到充分挖掘。这是最大的尚未开发的天资才艺，最大的尚未开发的创造性能量，最大的尚未开发的市场。我们总是讨论中国的新兴市场、印度和其他地方的新兴市场，但女性市场才是最大的新兴市场。她们的生产力是最大的尚未开发的生产力，因为她们一直受限于无偿服务、家务、生孩子等角色，这固然是她们的工作，但在生产领域，她们仍深受束缚，无法贡献最大力量。我还是个小女孩时，我的母亲和父亲都是女权主义者，他们相信，男孩能做的，女孩同样可以胜任。这种自信伴随我成长，当然，成长过程中挑战重重，但也有独立、有促使妇女进入职场的巨大推力。因此，我在通过了竞争激烈的考试后进入了外交机构，这段经历使我受益匪浅。15年前我加入了联合国，并先后担任了不同的职务。过去的每份工作，尤其是过去6年里——这段时间弥足珍贵，我看到了自己的人生使命，我成立了联合国妇女署，并一直与它一起。

在采访中，几位嘉宾都谈到了女性在社会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普里说女性的生产力是世界上最大的创造性能量，博科娃认为埋没女性的天赋将是人类社会的巨大损失，而拉菲夫把女性称作国家的英雄，她希望年轻的女孩能够为国家的未来出一份力。

拉菲夫：我鼓励每一个女性去追寻梦想，我问女儿谁是一家之主，她说是妈妈。

拉菲夫（问女儿）：你也想为自己做主吗？

女儿：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