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树斌冤案十年后真凶出现 翻案民警多次被调查后停职

解说：找了10年的王书金，突然在一个跨省电话的另一头出现了，郑成月立刻叫上两名干警，连夜驱车赶往河南。临行前他还带上了几份失踪妇女的报案记录，知觉告诉他，也许这些案子也和王书金有关。当天清晨，在河南荥阳索河路派出所郑成月第一次见到了，他追捕了10年的疑犯王书金。

郑成月：我说认识我吗？他说不认识，我说我是十里堡人，他说十里堡离我们那很近，我说对挨着呢，我说我从小就在你们那上学，他说他说哎呀我也该回去了。他说，不能见警察，一见警察心里难受着就害怕，这个时候他在不注意的时候，我突然问了一句我拿着材料还看看，我说书金你把平绅（音）那个弟媳妇埋到哪个河沟里了？他说不是埋河沟里了，我埋到闫小寨镇那个机井小屋，那个变压器前边了。

解说：郑成月突然一问，竟然又诈出了一起失踪案，此后在王书金交待的埋尸地，果然挖出了一具女尸，最终在郑成月的亲自审讯下，王书金共交待4起强奸杀人的作案经历。10年来，压在郑成月心头的大案，终于告破。

陈晓楠：破一个案子那个心情是很爽吧？

郑成月：这案子一破，我们这些干警马上就高兴得不得了，咔咔咔这些犯罪分子，往看守所一送，我们走吃饭去，高兴得不得了，我说我请客。

陈晓楠：其实你是特别享受？

郑成月：对。

陈晓楠：公安干警这份活儿啊？

解说：就在警局上下都等着，为郑成月庆功时，麻烦出现了王书金交待的一起奸杀案，早在10年前已经结案，犯罪嫌疑人聂树斌也已被执行死刑，“一案两凶”迅速引爆了舆论的炸点，郑成月也没有想到，他的调查竟会意外牵出了一桩陈年旧案，此后河北省下令复查聂树斌案，严查王书金案，迫于压力，当年侦办聂案的公安局将相关的卷宗送至广平，翻看着这份10年前的案件材料，干了多年刑警的郑成月气愤不己。

郑成月：七天没有口供，这怎么说，聂树斌，我们在村了解的时候，都说口吃，说一句话说半晌说不出来，刑事诉讼法怎么规定的，对于这样的人必须我我你点明口吃，一个这个都没有，聂树斌说话甚至比我说话还快呢，可能吗？这不是在作弊，我自己在屋里看着，自言自语地咔一扣卷，我说纯粹是假的,所以我坚信聂树斌案是冤案。

解说：然而出乎郑成月意料的是，这起在他看来明显的“冤案”，省高院的复查结果却迟迟不出，而检方在起诉王书金时，也将与聂案重叠的案件划去，这让郑成月既愤怒又无奈。

自从王书金被捕，家里没有一个人去看守所看过他，抓捕他的郑成月成了唯一来探视王书金的人，时常郑成月会买些食品和生活用品带给王书金，因此王书金也称呼他为郑哥。

陈晓楠：就是其实他跟你之间，也产生了一种很特殊的。

郑成月：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那个，现在律师，我听会见他的律师，他还问呢，郑哥在哪呢，郑哥能不能来看看我呢，我说爱吃鸡吗，他说爱吃，那个那个那个道口烧鸡，我咔给他撕开，扯了一条腿，我说给吃，他拿着那个腿呀开始不吃，他一直看着我，他说你吃啊，他说好像我这一生中，家里没人对我这么好，我这个时候我看出来他的心理，我就说，我说书金，记住，如果说前面你说错了，你现在更改不晚，要是你干的，你记住，不管谁问也如实地说，这就行了，他说你放心吧。

王书金案二审资料：

拽倒了我就开始掐她脖子，我掐她脖子，掐的她就不吭声了，我就拽着她两个胳膊，拽到玉米地里面。

解说：2007年3月12日，石家庄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王书金死刑，立即执行，法庭上往高喊，我明明杀了三个人，怎么变成了两个，引发现场一片哄笑，一审后，王书金不服提起上诉，上诉程序，不同寻常地持续了六年之后，2013年河北省高院做出了维持原判的终审裁定，之后案件交由最高法进行死刑复核，意识到王书金一死，聂树斌将失去最重要的线索，曾经努力要将王书金绳之以法的郑成月，又开始四处奔走呼吁，留住王书金一命，他给政法系统工作的同学朋友写信，陈述案件中的种种漏洞，郑成月笑称，自己是在“赌着正义的枪口”。

郑成月致力于为聂树斌翻案 曾多次被调查

自从聂树斌被执行死刑后，他的父母一直四处上访，为儿子伸冤，10年后，王书金的出现也让老两口第一次看到了希望，2007年王书金案一审开庭的当天，聂树斌的父母找到了郑成月。

郑成月：我想听你办案的人说句实话，我儿子到底是不是凶手，我说大妈，你永远相信共和国的法律，老太太哭得不成声，我家里都花干了，我跑过去跑过来，连孩子的一张判决书拿不到，人家不管，这一句话倒把我问住了，我说大妈你儿子不是凶手，不管哪一级领导来调查我，只要我这个头在这长着，我就会说实话。

解说：此后出于对老两口的同情，郑成月以私人名义主动帮他们寻找律师，并帮助律师分析案件中的种种疑点，与此同时，他还经常到狱中看望王书金，鼓励他如实交待案情。

郑成月：有人还劝我郑局长小心点儿，我说了大不起就这一条命吧，了大不起我这个局长不当吧，不就这个，我不是在跟政法机关唱反调，而且我是在唱正调。

解说：自从2005年“一案两凶”曝光后，郑成月便经常受到上级纪委的调查，有关他的各种非议和谣言，也时常在网络上和家乡广平出现，2009年虽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广平县公安局还是重新任命了一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49岁的郑成月被停职了。

郑成月：郑局长，年龄到了，给年轻人让让道，我说可以，愿意在这干，就在这干，不愿意干就歇着，我说行，我搬着被子就回家了。

记者：心里难过吗？

郑成月：当时我心里挺难过，当时有几天我都不出家门，自己在屋里喝酒。

我在想，人家把人杀错了，还不认错，你当个警察，小官不大，非说实话不行，别说说假话，也许对这个案子一个模糊，马上就升官了，但你就是不模糊，但我也在想，为什么我生在这个家庭，这就是历史造成的，就是这个性格。

解说：郑成月之所以坚持在聂树斌案中说真话，是因为他的父亲也曾是一个冤案的受害者，文革初期，郑成月的父亲被诬告骂了领导人，之后便被打成了反革命入狱，从此6岁的郑成月便流浪街头，靠捡拾烂菜叶长大。

郑成月：上个月，我们到海南那个海滩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光着屁股，在那个水边跑过去跑过来，跑过去跑过来，一会跟着爸爸和和水闹闹，当时我在那看着眼睛都掉泪了，这个时候我就想到我的童年。

解说：直到1978年父亲平反，18岁的郑成月才入伍参军，当了侦察兵，退伍后他被分配到家乡广平的银行当保卫科长，一干十年，出于从小对警察的崇拜和法律情结，1993年郑成月自学考取了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毕业后，他如愿进入家乡的公安局，当了一名刑警。

郑成月：就王书金案的那一天，他杀人那一天，我就带着枪回家，拿被子往前走，我爸爸就跟我说，记住，当警察什么时候都要实事求是，不能做假，不能害人，所以在聂案上，我一直记着我爸爸这句话。

陈晓楠：2012年郑成月的儿子从河北大学研究生毕业，参加公务员考试，笔试第一名，可是呢，他被“莫名其妙”地刷了下来，至今待业在家，郑成月说，无论是儿子工作的问题，还是自己被调查，停薪留职等等，到现在他也说不清到底和聂树斌案是不是有关系，不过自从2005年河北复查聂案开始，他总是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死死地攥住，动弹不得，2014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对聂树斌案启动异地审查，此后复查结果经过四次延期，最终在2016年的6月6日，对聂树斌案提起再审，这起21年（前）的发生在石家庄孔寨玉米地里的奸杀案，再一次引发了公众巨大的关注，在和我们讨论这起凶杀案的时候，郑成月不止一次地提醒我们，即便聂树斌案平反了，也不能证明王书金就是真凶，法律是重证据的，轻口供的，虽然在他心里认为王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每每说到这些，郑成月都会长叹一声。

郑成月：聂树斌案卷来讲，是8月5号杀的，是11号发现的死尸，已经高度腐烂，也就是没有条件取其他的证据东西了，确定王书金也好，确定聂树斌也好，为什么不好弄，主要的原因就在这，时间太长，当时现场条件也不好。

解说：如今停薪留职的郑成月，靠在北京一家律师事务所打零工做刑事顾问为生，有时在往返北京和河北老家的路上，他也会再到石家庄孔寨的那片玉米地转一转，这片20多年前的凶案现场似乎一切如旧，而很多人的命运已悄然无声地被它改变了。

郑成月：我一直在想，我从事公安几十年了，经过我办案枪毙了30多人，我一个一个在回忆，哪一个错了，有错没有。

《冷暖人生》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陈晓楠【主持人专区】

首播：周二 22:00-22:35 

重播：周三 03:25-04:00 15:40-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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