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济程门立雪拜师遭拒 却将程派带至艺术巅峰

内容提要：2016年5月8日，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派传人李世济先生在北京离世，终年83岁。这是继梅葆玖先生之后，梨园界痛失的又一位京剧名家。李世济是京剧大师程砚秋先生义女，她以毕生的精力，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程派艺术的精妙。

凤凰卫视6月11《我们一起走过》，以下为文字实录：

李世济被程砚秋收做义女 人生现重大转折

凤凰卫视6月11《我们一起走过》，以下为文字实录：

李世济：我尽了我努力，使程派有了新的观众，我父亲老跟我说，雁过留声人死留名是吧，这个话对，但是我觉得我没有白活，还有人知道至少京剧界现在，将来我就不敢说了，知道还有一个李世济，做过一些贡献。

田桐：2016年5月8日，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派传人李世济先生在北京离世，终年83岁，这是继梅葆玖先生之后梨园界痛失的又一位京剧名家，李世济是京剧大师程砚秋先生义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她恢复演出了《索麟囊》等，一批传统程派老戏，创排了《武则天轶事》、《陈三两爬堂》等新编戏曲，红变全国，她以毕生的精力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着程派艺术的精妙，而她的逝世也成为中国戏曲界的又一大损失。

解说：李世济1933年生于江苏苏州一个富裕的书香之家，祖父曾任清朝官员，父亲李乙尊是民革地下党员，建国后做过李济深的秘书，家境优越的李世济从小在教会学校读书，受到良好教育，因为父母姨妈酷爱京剧，李世济从小接触到了这门行当，经常在票房演出，12岁那年，她遇到了程砚秋。

李世济：大家都说我长得很像程砚秋大师，都说你看看，她比你的女儿还像你，我那时候也是个小胖子，程先生很高兴，把我叫过去，也问这个问那个，几岁啊，唱了多长时间啊，你会些什么戏啊，我就会一个《女起解》，程先生很高兴。

解说：一些友人打趣，让程先生认下胖乎乎的李世济做干女儿，程砚秋没有反对，小小年纪的李世济倒也不懂其中利害，只是觉得无比开心，第二天下午，李世济放学回家刚一进门，父母既紧张却又兴高采烈地告诉她程先生到府上来了。

李世济：他真是喜欢上我了，因为我长的跟他很像，进门我爸爸妈妈就把我按在地上，叫我给他磕一个头，说是老师喜欢你，要你做他的干女儿，今天还带了礼物来，来收干女儿来了，我觉得莫名其妙，叫我趴在地上磕头，我就磕，说你要叫干爹，那么我就叫了干爹，从那天开始就确定了我跟程派这个缘分。

解说：此时的程砚秋正值“程派”艺术的成熟期，他集创作、演出、导演三者于一身，编创了许多反映爱国和民主思想的剧目，如《文姬归汉》、《荒山泪》等，由于战火连绵，程砚秋蛰居北京偶尔到上海演戏，他带来了银饭碗，银筷子和金镯子作为礼物，认下了这个干女儿。第二天李世济的母亲特意买了西服布料等高档礼品到程家回礼，就这样确定了程砚秋和李世济义父女的关系，传统京剧讲究口传心授，一招一式一频一笑，都靠师傅手把手的教授，所谓“唱有腔、念有调、身段有谱、锣鼓有经”这些缜密的规则元素让京剧成为极富个性的艺术门类，也让师承成为一名京剧演员最重要的敲门砖。程砚秋在上海停留的日子里李世济每天放学后跟他学戏，她一下课就骑自行车飞快回家，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慢慢吞吞边走边玩，从最初的念白到练脚步程砚秋一步步把李世济带上了正统的程派道路。

李世济：比如说练脚步，那时候穿布鞋，我们家里小孩都不穿布鞋，都是我的师娘程砚秋的夫人自己亲手做的，一针一线缝起来的，一个礼拜给我寄一次，一寄就是七双，可是我很快能把这七双鞋踢破了，因为程先生要求勾脚面走的，是这样，脚指头要勾起来，一步一步压下去，从后跟儿压下去，一走就是要你走好几百步。

解说：程砚秋给李世济请了很多老师，他让朱传茗教授李世济昆曲，赵桐珊教她花旦，李金鸿教她刀马旦，李世济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从下午4点放学一直学到夜里12点，经常一趴在床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不到5点又起床上学，由于长期缺觉，李世济在数学课堂上晕倒，于是休学一年，这似乎正中了李世济下怀，她索性搬到程砚秋家专心学戏，久而久之李世济越学越有兴趣，越学信心越足，逐渐有了“下海”唱戏的愿望。

李世济：程先生就跟我讲，你呀，是唱戏的料，但是他再三说你不许唱戏，我说为什么呢？程先生说唱戏剧团比较复杂，人际关系难处，尤其女孩子到了这个剧团去，那你真是污泥浊水。

李祖铭（国家京剧院艺术指导委员会委员京胡间演奏家）：他们家就不乐意，你想想这干嘛啊，都上了大学了，过去这一行是戏子啊，看不起的，她下定决心她已经你怎么都拽不回来，她就一定要干这行。

解说：程砚秋反对子女唱戏人尽皆知，他还立下规矩，不收女弟子，在梅尚程荀四大名旦中只有程砚秋坚决地将子女挡在了戏门外，他认为在旧社会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卖身学戏，戏曲演员被称为“戏子”“倡优”派在三教九流的末端，社会地位及其地下，他对李世济撂下一句话，“我只有学医的干女儿李世济，没有唱程派的学生李世济”。

李世济：我说老师啊，你老说我好，你教我半天你不累吗？他说累，那么你为什么要不让我干这个，他又把剧团怎么样你承受不了之类的说了一遍，我会顶嘴的那时候，我跟程先生讲，我说不管你说是什么样的污泥浊水，一个人路要自己走出来的，我说我告诉你，莲花出于污泥，这就是我以后在剧团待的时间长了以后一直是按照这个做的。

李祖铭：我的印象啊老说世济，你太倔了，管她叫倔丫头，怎么倔法，她就是好学到什么程度，她就是这一段要学不会，她晚上不睡觉，就非把这段给攻下来，说这个细水长流别着急，说就是咱干的这行，也是一天天来 ，慢慢来，她不，就非得努力。

解说：在程砚秋回北京以及他四处演戏的时间里，他把李世济委托给了在上海的几位票房小友，这其中有日后成为李世济爱人，并一生为她操琴的伴侣唐在炘。

唐在炘与李世济因戏相识 两人结下一世情缘 

解说：她年少聪颖，与程砚秋一见如故。

李世济：大家都说我长得很像程砚秋大师，都说你看看，她比你的女儿还像你。

解说：程门立雪，她立志拜是师学艺，未料终成永诀。

李世济：我所看到的程先生是一个白布蒙上的，七孔流血。

田桐：程砚秋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为13岁的李世济教授了一出《贺后骂殿》这台戏后来在上海湖社礼堂正式彩唱，震惊四座，李世济在票界获得了“小程砚秋”的美名，这其中有程砚秋的悉心教导，也有另一位青年人的耐心付出，他就是唐在炘，在程砚秋离开上海的日子里，他把李世济托付给了自己的这位票房小友，让唐在炘帮助李世济吊嗓练功，从此两人结下了一世情缘。

解说：唐在炘1922年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唐至上早年留学于英国牛津大学，回国后在上海电力公司任工程师，对儿子期望殷切，唐在炘是圣约翰大学建筑专业高材生，然而却痴心京剧，曾师从程砚秋早期两位琴师，胡铁芬，周长华学操琴，时常在票房切磋玩票。

李祖铭：唐老师呢他是，首先他对洋的方面他有研究，他五线谱全懂，他说外国的东西是死的，咱们东西是活的，你把那死的，不比咱们的活的好学，对吧，所以呢他这个对洋的方面他有理解，完了呢，他又是酷爱程派，对周长华先生的所有的拉的，所有的唱片他全都是倒背如流。

解说：1946年唐在炘在茂名南路与来上海演出的程砚秋相识，对于这位会说英语会开汽车出语新鲜有趣的大学生程砚秋很是欣赏，程砚秋在上海演出期间唐在炘上午照常在圣约翰大学上课，下午晚上则追随程砚秋听程砚秋为他说戏，或者为程砚秋拉琴吊嗓，过程中程砚秋向他介绍了李世济，这一年李世济12岁唐在炘23岁，对于程砚秋的邀约唐在炘不以为然。

李世济：我记得第一次他好像觉得这个小孩子你会唱的什么样，还要我来跑，好像这我是程先生的红人，于是他就有点看不起我的意思，我也不在乎，我是小孩，但是他给我一拉一吊，他跟程先生讲，我说我看这个小孩毕竟还小，不懂，哪知道你教得这么好。

解说：从《贺后骂殿》开始唐在炘和李世济开始了大半辈子的合作，程砚秋离开上海时嘱咐唐在炘要辅助李世济吊嗓排戏，这段时间里李世济进步飞快。

李祖铭：女生里头，她的嗓音是属于有那宽和厚的音，最主要就是程派有一个最大的特色，它往下沉的那音，一般女同志不太容易有这个，她天生她有这个。而且她有高音，知道吧，她那高音可以说是什么梅派、张派才能有的那高音，她也有，而且她又这么痴迷又这么喜欢。

解说：1952年李世济不顾家人反对从上海医科大学肄业，一门心思唱起了京剧，在此过程中李世济向程砚秋拜师的愿望从未消减，但程砚秋坚决的态度让李世济颇感无奈。新中国成立后程砚秋作为特教代表，参加全国政协第一届会议，这天下着大雪，李世济身穿一件卡其布的棉大衣，在程砚秋家门口苦等他的归来，希望能以自己的诚意打动程砚秋，同意她正式拜师学艺。

李世济：程先生从那个东边过来的时候一看见一个人是一个雪人一样，就问我这是程门立雪吗？他都很惊奇，叫那个司机停下来，他从黄包车下来，哎呀，他说你怎么从头到尾都是雪，我说我在等你，他就说还是为唱戏的事吧，我说是啊，他说你不要再转这个念头了，为了你我跟你师娘吵了好多次，就是为了你，你不要再来了，我不会教你唱戏，结果他就把门关掉了，我就知道绝望了，这样我就不打算再求他了，你想人都到这步了，人跟雪人一样心都凉透了。

解说：随后几年中，李世济在北京梨园界转了好几圈，她先是向梅兰芳大师学戏，后来又加入马连良剧团，负责给马连良、谭富英、裘盛戎等当红名角儿配戏，第一出戏《三娘教子》演出前，李世济因为太过紧张，以至嗓子嘶哑一字不出，马连良的夫人带着她找老中医针灸治好了嗓子，才保证她把《三娘教子》规规矩矩演了下来，此后李世济有了“程派青衣马门弟子”的称号。此时的李世济在北京已小有名气，时不时到中南海给毛主席、周总理唱戏，周总理听说她多次拜程砚秋为师而不得的故事之后十分感慨，极力撮合。1957年程砚秋及其他表演艺术家作为新中国文艺骨干代表被派往莫斯科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临行前周总理特意让李世济和唐在炘陪同程砚秋一同前往。

李世济：总理还拍胸脯了啊，他说回来以后我周某人请客，给你收徒弟，要李世济拜你为师，天呐，我说这是天上真掉馅饼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连程先生这么反对我唱戏的人都咧了嘴笑，拿我跟唐在炘就别说了，那真是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周总理给我拜师啊，那太兴奋了。

解说：按照周总理分咐，李世济和唐在炘一路精心照顾53岁的程砚秋，九天九夜的长途旅行中李世济把分配的面包、鸡蛋，留给程砚秋，自己喝水，吃大头菜充饥，中途程砚秋要提前离开莫斯科到苏联其他地方担任评为，李世济到机场为他送行。

李世济：在飞机场的时候他讲，他胖坐在前头，我跟老唐坐在后头，他说我到你们京剧院去调查了，京剧院不是去一个人去好多人，还有武戏什么的，说你李世济非常好，是像你说的那样莲花出于污泥，对你的评价很高，这一点我非常非常满意，挺讲诚信，他也是讲说你非常讲诚信。

解说：这诚信是年少时李世济向程砚秋立下的，当程砚秋告诉她戏园是个大染缸时，她回答说，即便是个大染缸她也要“出淤泥而不染”，如今已经“下海”唱戏的李世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也让程砚秋看到了她拜师的决心，李世济在机场和程砚秋回手告别，但她没想到的是，此后种种原因她和程砚秋竟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解说：1958年3月9日，程砚秋因心肌梗塞突然去世，李世济拜师的愿望彻底落空了。

李世济：好像快天亮的时候，马先生叫人来告诉我，程先生故去了，我所看到的程先生是一个白布蒙上的，七孔流血，我没见过，害怕极了，但毕竟他是我的老师，最崇拜的老师，那个眼泪当然是哗哗哗哗的流。

解说：1958年后，由于形势变化，京剧发展进入低潮期，现代戏开始流行李世济与马连良、裘盛戎合演《杜鹃山》还参演《南方来信》和《党的女儿》，编写现代戏《刑场上的婚礼》等，文革期间，传统老戏被禁演，李世济挨批斗，下放到北京郊区的五七干校参加劳动，她和歌唱家郭淑珍一起，互相鼓动，把门窗堵起来练习发声和歌唱，等待运动结束。

《我们一起走过》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田桐

首播时间：周六 10:05—11:00

重播时间：周日 21:40—22:30

想看更多金牌时评、热点解读、主播风采、幕后猛料？嘘！悄悄加入凤凰私享会（ID：phtvifeng），让小凤君带您走一走凤凰卫视的小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