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疫苗案件 民众对监管机构和政府部门信任度最低

窦文涛：我就说这个事情还真是已经让我这个算老腊肉，文道，你现在也是做网络视频，看你想做那么多视频网站。我觉得我们不能不对这个事情研究了，作为我们电视台的人。你知道你已经应该要用数据的眼光看一看今天的人们到底怎么样得到信息，我们做传媒的，我觉得不可以不知道，也许很多时候我们还陶醉在过去的梦里。

比如说你还觉得人们现在知道什么事儿是看电视知道的吗？看报纸知道的吗？我手头掌握了一个，我要谢谢腾讯的李伦先生。上次疫苗，那种不法疫苗流通多省的时候，那个新闻引起不是刷屏吗？然后它们腾讯就做了一个大数据的调查，我也答了他们这个问卷，但是我给他提一个条件，我说你得把结果告诉我，因为我很想知道。就是说比如说这么大的一个人民群众的一个事情，就现在的人们，有一些数据，我觉得业界可能会关心。就是说这次山东疫苗你最早是从什么渠道了解到这个信息的？你看他们的调查，你看。

竹幼婷：网络媒体是第一个。

窦文涛：64.6%，特别是那个网络新闻客户端那种推送。你看，咱们的电视台已经6.9%了，报纸是0.3%，你看看。

竹幼婷：其实你看它下面微信朋友圈18.1%跟网络媒体其实我觉得很接近，对吧？加起来其实七八成的人都是从手机、网络上面知道的。

梁文道：还有微信公号。

窦文涛：微信公号是8.1%，对吧。你看就是然后下面一个问题是什么呢，你认为就是说朋友圈中围绕疫苗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哪种类型的信息？但是问题在于，通过这些网络媒体，你看到了些什么？看到的最多的69%是愤怒帖，对问题疫苗表示强烈谴责的愤怒帖，还有微信公号的激辩帖占7%，媒体的报道是15.5%。但是呢，权威信息发布是8.9%。

你再看下边，这个是，这次闹了一个事儿，在那次的激辩争论中，大家都在说2013年《南方都市报》有个记者叫郭现中的报道，《疫苗之殇》，很多人都在写这个疫苗之殇如何如何，但是炒的那么凶，真正看过这篇报道全文的有多少呢，完全没看过的已经达到了40%多。然后，看过一部分的被摘录内容的是25%，看过全文的只有13%，没看过，听说过的18%。

竹幼婷：其实在转发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里面写什么，他只看到标题就转了。

调查：民众对监管机构和政府部门信任度最低

窦文涛：对，很多人在讨论，说这篇之殇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样，其实他根本没看过，大部分，就是百分之四成的人。还有一个，你看，你在朋友圈里是否转发了有关疫苗的信息，你看，53%的说是的，我出离愤怒了，怒转N条。然后只观望不转发的也有四成，你就可以看到情绪性在里边的作用。最想吐槽什么，下一个，最想吐槽的是什么，政府和权威机构不定一时间站出来表态，七成的人骂的都是这件事儿。然后16%的骂的是没有记者去调查，太多大量没实效性的新闻充斥版面。再看下边，怎样看待一些自媒体或者大V的骂战，因为咱们看到的都是这些喧嚣，有百分之五十几的人认为这是好事，骂战也引发大家关注。但是也有30%多的人认为这都是情绪化的表达，无助于问题的解决。然后，你再看下边，这个是有关疫苗你真正恐惧的是什么，还是比较切身的，真正恐惧的是你看有百分之四成的人说，哪怕是万分之一的风险也有可能影响到我的孩子。再一个比例比较高的是不信任监管部门，然后你看下边，这是我们媒体应该关心的了。

就是说面对以下信息源，你的信任度分别有几分，就是你最信任什么。你看，我原来以为是我们电视台在信任这个地方总得是最高分吧，但是传统媒体信任指数只到2.67，甚至不如网络媒体的2.86。接下来，甚至都不如微信公号这些自媒体的2.71，但是呢医疗领域的垂直平台是到2.22；信任度最低的竟然是监管机构和政府部门，只有1.60。

《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文道看了什么感言？

梁文道：我觉得很正常，这一点都不惊人。首先，你说为什么电视台这种机构我们，或者传统媒体得到的信任还不如微信或者是网络媒体，理由很简单，是因为首先大家对你看到大部分网民对于政府部门，对于专家都不信任，是吧？他会觉得，之所以不信任他是觉得所有的专家、监管机构也都是不是自主的，不能够说独立地发表学术见解，他后头也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那乱七八糟的事儿跟政府又有点关系，政府总是希望就是大家平平安安，起码说出来安抚人心就算了，但真话不一定及时地全说。所以，他们不信任政府。再来，我们这种传统媒体，他们都晓得，它是直接跟政府捆绑在一起的，因为传统媒体，比如说。

梁文道：民众误认为网络资讯独立 远离监管

窦文涛：难道网络新闻客户端不跟政府捆绑？

梁文道：他觉得不太一样，他觉得比如说像你电视台，你报纸要发个东西，你得等指示，比如上头想我们往哪个方向引导，我们往哪个方向走，所以大家不信任，很自然。但是，网络媒体他们会觉得传统的现在的网络媒体它有机会偷渡，它有机会快一点，它有机会多一些独立的评论或者什么。那所以他会觉得网络比较值得信任，但事实真相你刚才说的很对，今天其实所有网络媒体，什么腾讯新闻、网易新闻，其实跟报纸所受到的监管是一模一样的，没有分别。但是在大家用户，就受众的观念里面，他的感觉里面，他始终觉得这个东西好像比较不一样，那纯粹是个媒介的问题。他会觉得网络上看到的东西比较远离那个监控范围，所以可能比较独立，但事实上已经不是这样。

窦文涛：而且我觉得现在新闻资讯也挺好玩儿在中国，就是时间差，一切都逼的人，你得快。你知道吗？你看这个朋友圈都用这样的标题来招呼点击量，就是说不看马上就删，然后你一点，已被删除。然后，你知道我现在的招是什么，我的朋友圈啪一发来一个什么东西，我先用这个复制粘贴，我过去直接点收藏了，结果到最后都看不了了，我一下复制粘贴啪放在我笔记本上，我还可以再给你传播。

梁文道：但我想说，这个事情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觉得不奇怪是因为我四五年前，我大概，可能六七年前我就写过东西，谈这个现象。我就谈到迟早会变成这个样子，那我现在发现是这样，我觉得很悲哀，这悲哀的意思就是因为那是一个很不好的情况，那是个什么情况，就是一个信任链条是连锁的，它的连锁的崩溃。什么叫信任链条呢？

很简单嘛，比如说我最爱举的例子是假如说你看疫苗这个事儿出来，像这种事情出来呢，那老百姓很慌张，大家很多谣言，那这个时候有人总是出来应该给一个比较权威的，比较一个理性客观的一个东西，给资料大家。我们相信谁，你如果说相信政府，大家觉得政府不可靠，不可信，因为政府常常过去的记录不太好，有时候会隐瞒，有时候会迟报。你不相信政府，那你应该相信传媒吧，别的国家你比如说我举个例子，比如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国外，比如举个例子像有些国家，像北欧那种国家或者还不讲北欧，讲英国好了，你《卫报》今天发个东西，说疫苗没事儿，我们也调查过了，真没事儿，政府没说错，大家可能会相信。为什么呢？因为他一天到晚骂政府，一天到晚骂政府的报纸，今天都说政府说的对了，那你觉得它大概对了。那再来，你觉得媒体也不可信，媒体都是有商业利益的，那你再忽然来了一个剑桥、牛津的教授或者一个学系的研究所，说我们做过调查发现没事儿，你可能会相信。

窦文涛：因为可能是莆田系的。

梁文道：你觉得他大概不会是莆田系的，它是剑桥，对不对？OK，那你如果这个都不信，那就接下来可能说到市面上人心惶惶，出现道德危机了，那它还有很多的教会或者什么，卡特伯雷主教说什么。所以说，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是由很多个独立的权威它们互相的监控，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环节出问题，它不会，它有防火闸，那个失信的部分不会连锁出去。

但今天我们中国有一个很奇特的一个社会的结构，就是我们是一环接一环，由于一环接一环，所以一端大家不相信，那是连锁的不相信。当连锁的不相信之后，最后剩下的是什么，网络媒体其实红不了多久，迟早要会垮，因为大家都会发现，你比如说腾讯新闻你也不还是一样，一天到晚你也跟电视台没多大分别嘛。所以到最后，大家只信什么呢，网络的公号或者是朋友圈，而东西全部变成是甚至公号也会被监管的时候，就到了朋友圈。当你只信朋友圈，那天哪，那问题就大了。为什么呢？

窦文涛：众生喧哗。

梁文道：那就根本是所有人只相信自己身边的小圈子所信任所传达的东西，这个社会就会崩裂。

竹幼婷：网络上难找到郑捷被枪决的不同意见

竹幼婷：但不只是只有身边，如果在台湾做过同样的调查，现在的人接收新闻是来自与哪个媒体，facebook，只有facebook，不是什么任何公众号，它是facebook里面不停地转发。那facebook有个问题，它现在因为例如说你这个媒体，你的文章为什么会被推送，因为你被点击的很多。那你为什么会被点击的很多，因为你买广告，因为我给facebook广告，所以我就把你放在你用户端的前面。那我就一直转发，因为我一直看到它，所以它就转发率变高了，那这个文章就会一直被放在置顶的前条，如果它是对的，它没关系，它今天要是不对的东西，它还是会不停地被转发，因为它的这个链条我认为它是商业利益，它不是在于我是不是相信或喜欢你这个内容，是在于这个商业的操作过程当中，让这个东西往前了。那到最后是钱可以去决定今天我要接收什么资讯。另外，你点击率高了以后，就像他们刚刚大家一样，这是个情绪问题，我今天看到全部都是骂疫苗的情绪，我情绪很高涨，我也转同样的东西。但如果另外有个声音告诉你说，请大家安静一点，冷静一下，其实疫苗不是这样的，有另外一个想法，这样的新闻很容易被盖掉。像今天台湾就是像郑捷死刑案的事情，一片骂声。

窦文涛：什么郑捷死刑案？

梁文道：就是在捷运砍死人。

竹幼婷：砍死人。

窦文涛：我知道，说打了他三枪，为什么？台湾不早人道注射吗？

梁文道：先把他弄昏了。

竹幼婷：麻醉，先麻醉以后打三枪，但是他必须要完全死亡的。

窦文涛：为什么打一针，不直接给他注射了呢？

竹幼婷：我们还是用枪决，台湾还是枪决。

窦文涛：还是麻醉。

竹幼婷：先麻醉，再枪决，麻醉是让他没有感觉，然后再枪决。可是他这个从死刑第一天到枪决只有20天，短短20天，他这中间是不是有上诉，这我们就先不管了。但是我说我今天看到全部都是好、替天行道，台湾就是应该有这样子，让坏人绳之以法，让他们有点警惕，终于慰告被害者的在天之灵。我觉得这些也都没错，但是你知道我找不到，我想看一看到底整个法务部过程有没有错误，没有。我找不到，我在facebook上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它是在一个相关文章的相关文章的相关文章，那如果我没有这个毅力的话。所以，所有的人都在这个圈圈里面，就像刚才文道说的。

窦文涛：对，咱们先去一下广告，《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你看看咱们这个微信阅读量前十名的文章，什么样的标题能成为阅读量前十，你看，都是笑死千万人之类的。你再往下，这就是人类进化史，回到低头族，然后你看这来自外国的一条短片，咱们可以看一下。

梁文道：网络对政治的影响迟早会扩展到中国

竹幼婷：你知道德国因为为了低头族的关系，所以他们把红灯现在设在地上，他们花了十几万把红绿灯设在（地上）。反正你这样看你只看得到地上。

窦文涛：所以，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又回去了。

梁文道：但这个问题还更严重的地方是什么，它在影响政治，特别是有西方民主国家的影响最大，这也是几年前我们就在谈，就是当时中国还没有微信圈，还没有微信。但是国外用facebook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它对政治的影响，这个影响我觉得将来迟早会扩散到中国用微信的习惯。比如说像你刚才，幼婷你刚才讲facebook的问题，它的问题还不只是说有没有商业利益推送东西，更重要是朋友圈的作用。每次社会上出现什么重大争议，比如说台湾过去社会运动这种场合出来的时候，这个社会会撕裂，撕裂的时候，双方都总觉得对方是笨蛋，对方是白痴，对方道德败坏，对方下流无耻、贱。那么，然后他们都会觉得为什么那么清楚的事实摆在眼前，你看不到？人家为什么看不到，因为他的看不到，他看不到的理由是因为他转来转去，比如说我们两个要是跟她意见不一样，我们看到的东西都是我们圈里朋友转的。

窦文涛：朋友圈。

梁文道：对，我们朋友圈的人之所以是朋友圈，是他们意见、立场、态度跟我们差不多，而你是另一帮。所以，为什么美国会出现特朗普这种人，菲律宾现在选出这样的一个总统，其实这个都是跟这有关。

窦文涛：族类，非我族类。

梁文道：你是无法进入他那个世界的，他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事儿，他不会看《纽约时报》。

《锵锵三人行》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窦文涛[主持人专区]

首播时间：周一到周五23:00-23:35

重播时间：周一至周五13:00-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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