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国皆英雄唯独“范跑跑” 从本能到理论探究反高潮
2008年06月13日 08:33 】 【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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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十几岁第一回看雷锋日记,我就翻,我还念给同学听,因为我同学其实香港人很多人不知道谁是雷锋,我跟他们讲雷锋的故事,我说这个人很厉害,是专门利人、毫不利己。怎么个专门利人法呢?比如说我记得他有一天写,“今天是大年初二,我的战友们都去过年了,我不去,我今天要在马路上拣屎”。

拣牛屎,我们笑翻了,就是太异常了这家伙,在你们那时候完全不觉得有问题吗?

沈双:我觉得可能,其实我觉得这就是很好玩儿的一个东西,就是说他其实当时就根本没想,完了就也不会想他是不是有意思,也不会想他是不是没有意思,但是我觉得这种状况恐怕是最危险的状况。

因为他就进入你的潜意识里了,对不对?所以包括你看我们现在说,普通人也应该可以做英雄,我觉得这句话可能都有问题,为什么普通人要做英雄?为什么普通人就不能做普通人呢?为什么我们非有英雄呢?对不对?

完了我们好像现在地震当然是给很多人的生命造成了非常大的创伤,心理上、生活上的创伤,但是我们创造了很多英雄是不是就是说好像贴补丁一样把一个正面的东西贴在一个创伤、一个裂痕之上,好像就觉得解决问题了,实际上他那个创伤并没有愈合,只不过就是说隐藏下去了。

只不过我就觉得好像这种对这个英雄的这种需要,甭管是好像主观的这种需要还是说外面竖造出来的这种环境的这种需要,总而言之我们好像仿佛觉得我们还需要英雄,就是即便是我们其实已经意识到雷锋那个形象是很可笑的,但是我们得需要另外一些英雄,我就觉得这个挺怪的,挺有意思的。

反高潮:行为的“过分解释”

梁文道:因为你说这个,我突然有这么一个想法,就是我们看震灾发生之后,我们有那么多的英雄人物出现,数之不尽的英雄故事,突然之间有一个“范跑跑”出来,很反高潮嘛,就是说大家还沉浸在一个满国皆是英雄的这么一种感情,一种氛围之中,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人,是个反高潮。

但是我现在突然想起来这样的一个历程,这一个月里面从高潮到反高潮,难道不正好就是我们中国过去几十年吹捧英雄,鼓励大家学英雄,到这改革开放30年来,英雄的形象渐渐的消失,雷锋现在甚至变成被很多人取消的对象,出现那么多反英雄的形象。

其实我们是把几十年的社会的演变浓缩在一个月里面,是吧?浓缩在这一个月里面,可是问题就来了,因为我们知道英雄总是很崇高的,而崇高就是做到一些非常人做得到的事情,所以我们要当英雄的代价就是某层要放弃自己的人性,我们的软弱,我们的自私等等等等,你才做得了英雄。

为什么我们现在照你刚才这个说法,我们现在对英雄仍然有那么大的一个渴望呢?就比如说我们过去30年不是鼓吹自私了吗?不是这是市场经济的时代,我们今天还有谁会觉得专门利人、毫不利己是好事儿呢?但为什么现在这一刻,比如说我们骂“范跑跑”的这个过程里面,显露出来是这种对英雄的渴望还有仰视呢?

沈双:我觉得我们现在可能觉得如果好像,可能很多人我觉得可能都会如果你要他真是说老实话的话,他可能会觉得像雷锋那种形象对他来说也未必他能够百分之百的相信,但是我觉得他可能会不能够放弃英雄这个观念,他可能会树立一些其他的英雄人物。

比如说现在跟这种完全为自己,完全为自己的人,我觉得现在为这个商品经济情况下也可能成为英雄,比如说现在很多这种成功人物,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新时代的一种英雄形象嘛,对吧?

梁文道:对,没错,因为其实资本家不就是这样吗?就是张扬自己的欲望,比如说累积自己的财富,我们都很崇拜这些人,只不过我觉得最近这个地震是有一点怪,就震得好像我们整个现在我们日常生活这个意识形态的体系,有一点被撼动了一下,是不是?

你比如说像最近,我们很多大资本家也会被人骂,王石曾经被很多人吹捧的,是个英雄资本家,爬遍世界高山,赚那么多的钱,而现在被人骂,对不对?这很奇怪觉得这个事情。

沈双:其实我觉得这是个好事,就是说再回到“范跑跑”,我觉得很不幸的是他把他自己塑造成一个反高潮,我觉得他如果把自己塑造成是一个比如说一个严密不变的一个主流的话语中的一个裂缝,他如果在这个裂缝中寻找一些新的这些空间,那可能更好一点,就是说很不幸的是他就占据了另外一边,他就变成狗熊了。

谁就永远也不会听他的话,永远他也不觉得他的观点有任何的真实性了,人家大家都不把他当成很当真了,所以这是一个很不幸的。我觉得如果地震真能够震荡一点儿什么的话,就是比较好的现象,就是说大家能够顺着他这个裂痕继续去思考下去。

梁文道:对,我觉得这回地震,你刚刚这个说法也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让我想到这次地震,让我们看到我们很多潜在的一些问题。你说的很对,如果他只是很正常的说对不起,我很软弱,人是这样的,人真是会软弱的,就是进入到你刚才说的那个裂缝,或者打开了这么一个裂缝。

但是他的选择是选择另一套很宏大的理论,蓄势来支撑自己,把自己变成那套很宏大的理论的代表,这让我想起来最近有些我们的财主、老板被人骂,也是有类似的反应。

最近的一些几个企业家被人骂的时候,要不然就是赶快缴械投降,说对不起我们赶快追加捐款;要不就像有些老板他很奇怪,他也拿一大套理论出来,说资本主义社会底下,资本家就是要为股东谋求最大的利益,怎么样怎么样,说的很大的一通理论。

就很难相信一个别的地方的资本家,像香港的资本家在遇到这种指责的时候会说这种话,就也是很理论的、一套的,这是很奇怪的对不对?就是说我们有很多人选择在这种情况底下要用一个很大的理论来支撑自己。

沈双:所以我就觉得这个特可悲,所以这“范跑跑”是北大毕业的也一点不惊讶,北大毕业可能我们这些北大毕业的人都比较善于用这种理论去覆盖一些很正常的一些东西,这很危险我觉得。

梁文道:就是有一种倾向就是喜欢把什么事都解释的。

沈双:过分解释。

梁文道:好像很过分解释,然后这种过分解释的行动底下说不定就有这么一种,你刚刚讲的一种英雄欲望,一种英雄的逻辑,就是要把自己脱离出一个凡人的状态,跟一个东西接起来。

沈双:我觉得他是过分解释,而且他一定要给他树立一个范畴,这个范畴就使得行为或者是某一种欲望合理化。

梁文道:没错,你说的很对,所以“范跑跑”不只是“范跑跑”他个人的问题,他说不定也能够让我们看到一点点就是我们今天我们很多人,比如说我发现我们很多人现在讨论问题的时候,也都或许会有这种倾向,就是喜欢把一件很个别的小事情,或者自己身上的一个东西,解释的特别大,比如说有一点像你刚刚讲的那个段子,一个指导员是吧?

沈双:就是生产队长,没吃中饭。

梁文道:生产队长,没吃中饭,就变成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好,谢谢你,沈双,谢谢。

沈双:谢谢。

梁文道:真是太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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