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青海省玛多县是黄河源头第一县，此外它还有两个特别的身份：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它是全中国最富的县，而如今它是全中国最穷的县。生态环保、经济发展，这是新世纪的中国最热门的词汇，对于玛多县而言，这两个概念都围绕着牛羊展开。
玛多县，海拔超过四千米，沿途是稀疏的草场，这些沙化裸露的地面是多年前修路留下的印迹，没有人为的努力，它们几乎不可能恢复植被。整个玛多县城只有纵横两条街道，目前，这个县最核心的工作就三江源保护和牧民的脱贫致富，副县长万玛加负责这项工作。
从牧草茫茫到沙化，三十年从最富到最穷
万县长：这是三江源2005年度第一批沙漠土地化防治项目，它是总投资是177万，围栏封育是两万一千九百亩，围栏封育里面设置沙障是800亩，800亩沙障就是拿石块垒起来，高是15到20公分的石头，一米乘一米五的方格，里面种上草，它主要作用就是一个是固沙，另一个就是种草以恢复植被。
解说：这些人工建造的一个个方格里都种了草。在玛多县，连这样的石块都得从外地运来，因为当地采石会破坏地面植被，而恢复植被的代价太过巨大。
万县长：当时施工的时候难度非常大，当初施工的时候就跟那个绵沙一样。
记者：就是那个黄色的沙？
万县长：跟那个一样，那里面石头拉不下去，拿那个链轨的拖拉机往下拖下去，空车上不来也是拿那个拖拉机拉出来，是这么施工的，所以它跨了两个年度。
解说：三年前设计15到20厘米的沙障如今已经风化得很严重，它们不仅能防风固沙，还为撒在里面的种子保温、保水。但是和石头一样，连这些撒下的草种也是从外地运来的。
万县长：主要是以披肩草为主，这个种子，它有个缺陷就是，当地的种子我们采集不上，它成熟的话难一点，我们种子都是从外面引进的，从环青海湖地区引进的种子，不是太适应的，但是今天看长得还是比较好。
记者：它会比较好地自我繁殖吗？
万县长：可以，种子成熟以后它可以落下去，它就自然长出来。
解说：五年来，为治理生态，玛多县付出了巨大代价。生态移民、退牧还草、以草定畜、人工治沙、人工治鼠、人工降雨，这里的生态遭遇了什么样的破坏，为什么当年中国首富县的盛况一去不返呢？
万县长：我们听老人或牧民讲，当初的草场是多高多高，羊进去看不见，骑上马以后脚还落在草里面，可想当初草场是非常好的，牛羊的头数是比较高的，八十年代左右，最高牲畜达到七十多万。人均牲畜达到一百多头基本上，那时候能不富吗？应该是最富的时候。吃肉他不吃内脏，牛粪羊粪盖都拿毛毯盖，下雨的时候盖，那是最富的时候。
解说：在今日的县城，我们无法找到三十年前它作为首富县的任何痕迹。那时，这里进行着“牧业学大赛”，牧民建设草场11万亩，成群的牛羊没入高高的牧草中。如今，几乎所有的牧草都只有贴着地皮的高度，草场沙化和退化一度以每年20％的速度扩展，人均养羊数量从100多头减少到14.4头，成为全国贫困县。
万县长：以前玛多县一只羊是占用是三十多亩草场。
记者：一只羊？
万县长：对，现在是七十多亩好像是。草场退化了，产草量少了。
解说：离县城90公里就是黄河源头，众水汇聚之所：鄂陵湖和扎陵湖。玛多县拥有众多湖泊，因此被称为“中华水塔”，但即便是走向源头，土地沙化现象依然严重。在这里，黄河源第一牧民索保活佛一家已经生活了五十多年。我们的翻译，当地宣传部长扎洛已经数次带媒体到他家采访。
翻译：他刚刚开始搬到这来的时候，就是个五十年代，这个草场的植被比较丰富，高度也相当高，牲畜也比较多，这个地方，他居住的这个地方是咱们扎陵湖乡，也就是黄河源头的扎陵湖乡是草场最好的地方，现在目前是，可想而知，你们今天见到可以看一看，这样的前提下，这里的老百姓生活、环境、牛羊这方面难度也比较大。
记者：他小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家里养了多少头羊？
翻译：当初他放牛的时候，他年轻的时候，光羊他们家就有八百多只，目前他们一只羊都没有，那时候他的人口才是五口人，现在是九口人。
解说：索保活佛家的上方就是黄河源头最为重要的标志，牛头碑。对于这个牧业大县，牛羊是所有牧民全部的收入来源，牛羊的数量是衡量一户人家经济状况的主要标准。如今，索保活佛家只有靠50头牛以及政府的补贴维持生计。为什么几十年之间，他家的800头羊一只也没有了呢？
翻译：一是肯定是人为的，也是自然造成的，一是玛多县一年一个小灾，三年一个大灾，当时的气侯比较恶劣，特别是羊的死亡率比较高一点，这是一个；再一个是为了生存，当时的话，咱们给政府交牧业税和特产税，这些都要交，肯定这方面的因素也有，这是一个；再一个到了村委会的话，村干部的报酬，这部分也在老百姓头上，这样以后的话也交一个，这是一个，再一个咱们的孤寡老人、五保户包括这一部分，当时也是由村的提留养活着，那么这个村的提留的来源在哪呢，来源也在老百姓身上，老百姓的来源在哪里？就在牛羊身上，草场退化之后，他养羊的难度比较大，所以羊就是这样没有了，一只羊都没了，这个收入的根源就没有了。
解说：近几年，政府减免了牧民所有的税费，帮助牧民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为他们安装太阳能蓄电板、卫星天线，赠送电视机，但是索保一家唯一的生活来源只有50头牛，按照牧民通常一头牛等于四只羊的换算方式，相当于只有200头羊，而人口却越来越多。
这个当年养800只羊的五口之家如今已经变成了九口人，另外两个儿子此时还在山上放牛。当年他们拥有整个草原最丰美的草场，索保活佛还是这里最知名的医生，草药也都来自草场。
索保：我是一个医生，藏民医生，原来这个草地有十几种草药，现在草场退化以后，只有一种两种了，不长了。要用到草药从其他的地方买上来，配一配给人家看看。
记者：原来采的草药挺多的吗？
索保：原来的草药多得很，这个地方十几种，山上有二十几种，现在一个也没有，草也没有，草药也没有。
解说：草场退化之后，根据政府测算，索保家只能养200只羊或50头牛，退牧后政府发给每年3000元人民币补助，但是1980年代以来，日益频繁的天灾加重了他们的生存压力，2008年初还遭遇了罕见的雪灾。
万县长：年年小灾，五年一中灾，十年一大灾，今年是特大雪灾，主要是持续时间长，天气比较冷，雪覆在草地上化不了，牲畜就吃不上草。
记者：牲畜被饿死的？
万县长：有饿死的，有冻死的。有些牲畜就是，我们现在也想不通的，牲畜第一批死亡都是体格比较好一点的，据老百姓说是活活冻死的。
解说：2008年的大雪持续了三十多天，最严重的地方甚至有活牲畜舔食死牲畜，政府的及时救助让牧民平安度过了这场灾难。在牧民家中，他们会用生硬的汉语提到一个极为抽象的概念：全球气候变暖。在这个高原地区，他们切实体会到了这个词汇对他们生活产生的巨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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