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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个星期，我们的记忆已经进入一个真正的乱世——三国两晋南北朝，在这个时期值得记忆的亮点很多，几乎每一项人文学科都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开拓性巨匠。

余秋雨：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一个所有中国人都知道的人物——曹操。不同的是，平日我们知道的是军事上、政治上、权谋上的曹操，而今天我们要找出的是文学上的曹操。我们在看电视、听各种报告、看各种书的时候，对三国的了解主要是军事和政治上的，如果撇开政治地图和军事地图，拿出文化地图来看的话，三国的对峙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势？首先，孙吴政权一定是在文化意义上最弱的，当时的吴国在农业方面发展很好，航海业发展也很好，但是都不能直接通到文化。照理说，西边的巴蜀也应该差不多的情景，没料到诸葛亮不小心写了两个军事文件，改变了整个局面，一个是对于军事的宏观分析，叫《隆中对》，另一个就是《出师表》。

《隆中对》这篇文章的审美价值在哪儿？我觉得是来自于一种快感，是他对大混乱所投注的大清晰，乱局中有一个人把最清晰的思路理出来了，而这个逻辑快感变成中国古代文辞的音律和节奏的时候，就让它成了一篇好文章。《出师表》的艺术价值要比《隆中对》高得多，这篇文章的美不在于文辞，而是在于它的情景。诸葛亮跟随刘备是26岁的时候，写《出师表》的时候是46岁，中间整整隔了20年，这个时候刘备已经去世了，把自己的儿子交付给诸葛亮，说如果阿斗实在不行的话，诸葛亮可以自取最高权位，当然按照道德观念和政治观念他没这么做，年纪那么大还要领兵打仗，但是他去以前觉得这次凶吉难卜，所以要给年幼的帝王写一封信，为了增加自己说话的感染力，要说说自己和先帝的交往关系，不仅他眼泪下来了，后面读的人眼泪也下来了，就是后来杜甫说"常使英雄泪满襟"，这就成了一篇好文章了。

这两篇文章使巴蜀地区在三国的文化地图中增加了很大的分量。诸葛亮这两篇文章尽管撼动人心，但还远远不能和曹操相提并论。曹操是汉末杰出的文学家和建安文学的开创者，曹操的诗极具本色，朗朗上口，用非常质朴的形式来抒发自己的胸襟，使人读其诗如见其人，所以我们接下来还是讨论，你喜欢曹操还是喜欢诸葛亮？为什么？

同学A：其实诸葛亮的那两篇文章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有足够的真情，这个真情足以打动人，但诸葛亮实在不能算一个文人，他自始至终是以一个政治家自居的。但曹操开了一代文风，这股苍劲的文风在文坛是一震，所以我觉得曹操的文学地位当然要比诸葛亮强。

同学B：我是四川人，从初一开始就背他的《出师表》，非常喜欢这篇作品，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文学家，但今天非要来说文学上的地位，《出师表》是一个不可忽略的一个经典之作。杜甫、白居易都给它很高的评价，大家都知道杜甫是诸葛亮的一个超级fans，陆游曾经说过"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这些人可以说是唐宋以来文学界数一数二的宗师级人物，他们都有这么高的评价。岳飞曾经到过南阳武侯祠，有一天晚上他在挑灯夜读《出师表》，泪雨滂沱，然后就拿出纸笔来默写《出师表》，最开始的字体很工整，到后面已经龙飞凤舞，我想很多认真读过《出师表》的人，都应该会引起共鸣。

余秋雨：你是住在武侯祠边上的人，比较热烈地站在诸葛亮一边的。按照陆游的讲法，千年间没有人能够和他相比，这篇文章的文学意义就在这里，很多远比他强大的将军们完成被沉埋在记忆的尘沙当中，人们都忘记了，但是诸葛亮拿起笔来写了那么一篇不长的文章，却感动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