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赵本山了不起恰恰是他对现实里头某些东西有所鞭挞
王蒙:他是这样的,可是赵本山呢,他忽悠一点,相对亲和一点儿,相对的通俗一点儿,甚至于说点儿小人物的、老百姓的话。除了赵本山,没人敢在春晚说,就是他所主导的节目,不光是他个人了。小沈阳那儿说,你说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呀?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赵本山说,我认为人最痛苦的,就是人没死,钱全花完了。
查建英:还什么一闭眼一生,什么的,就这样。
窦文涛:对,说点实在的。
王蒙:他这个语言,他是农民的语言。
查建英:对。
王蒙:他是市民的语言,老百姓的语言,是不是?还有一次,有一次本来是一个歌颂盛世的节目,就是说现在各方面都发生了变化,什么,都谈完了,好像那次有那个,就是《实话实说》的崔永元。
窦文涛:对,他跟宋丹丹。
王蒙:但是他最后结尾,这绝对是赵本山的主意,最后结尾说,我来做节目,谁给我报飞机票?别人没有。他添了这么几个呢,你要说他思想有多么高大,他不高大。但是他增加了咱们春晚的亲和力,增加了咱们主流节目的,就是现在不是讲三贴近吗,你知道吗?
窦文涛:我知道,贴近群众、贴近生活,还贴近实际。
王蒙:他这个话,贴近现实,它挺贴近的,倒是。
查建英:而且他这个可能还是一个比较文雅版的二人转,因为实际上真的土的掉渣的二人转,那是讲黄段子出名的,他这里边没有什么嘛?
王蒙:不,这是他的合作。
窦文涛:跟谁合作?
查建英:跟央视、主流。
王蒙:跟主流的意识形态。
窦文涛:跟权威话语。
王蒙:权威话语,跟主流的媒体的合作,他把他的野路子搂住了。如果要是在沈阳的话,因为我看过他们的节目,他们的节目好像是9点以前是一场,就是比较雅一点的。9点以后,9点到11、12点了,那就稍稍的放了一点。但是放一点,他也不会触犯,也有他的底线了。就是咱们作为主管部门,也有他的能够容忍,就是属于容忍范围之内的东西。
查建英:对,他真分层次,我是在保利剧院,北京看过二人转,都比这个春晚不知道黄哪儿去了。而我听陈丹青说,到那个东北的小文化馆,就是一个什么县文化馆,也是9点以后,据丹青说,简直就是乐死了,从头黄到尾,但是绝极了,这种土的掉渣的,真是乡土版,还真的。
窦文涛:一上来就是说,我师父的本事在台上,我们的本事在坑上。
王蒙:就是类似这样的,叫什么?中国早就有这个话,叫做“素闷荤菜”“荤闷素菜”,闷就是谜语。就是我说的话,都是素的话,素的话,就是不涉及荤的内容、黄的内容的。但是它里头有某些暗示,这些暗示,你可以往那方面想,但是我没有说,一句话没说。
查建英:对。
王蒙:我就碰到一个,咱们的评书大家,我就不说是谁了,这个评书大家,有一年碰到咱们一个著名作者,这个著名作者,以描写比较大胆而著名。结果这个评书作家就说老某,比如说是老H吧,老H,说你写的那个,我们评书都能说,我们一个脏字没有,我说的比你还厉害,后来说的我们的这老H直翻眼。
窦文涛:还真是。
王蒙:就是说中国的,它这个通俗文化,它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它有自己的一套。可是赵本山,我又觉得他不仅限于这些。赵本山荤段子没有,你想想?
窦文涛:是,他在中央台哪能弄这个呢。
王蒙:赵本山的“能个儿”,还很了不起,恰恰是他牵扯到现实,对现实里头某些东西,他有所嘲弄,有的有所讽刺,有的有所鞭挞,是不是?赵本山恰恰是在这儿。就拿这个,我觉得赵本山的经典小品,就是卖拐。
窦文涛:卖拐呀?
王蒙:卖拐,就是范伟演的那个人,在那儿走,他忽然说,范伟,你下来下来,你的腿有毛病。然后范伟说,我腿怎么有毛病,说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的毛病大了。然后赵本山自己一瘸一拐在前头带着走,然后范伟也就跟着走。走了一会儿,范伟他不会走道了,觉得自各越看自各腿越毛病。
窦文涛:这给带偏了。
王蒙:说那怎么办呢?
查建英:心理暗示。
王蒙:那怎么办?说这副拐有多少钱,你买去,给治好了。
窦文涛:没错。
王蒙:范伟很高兴,高秀敏在旁边就阻止赵本山,说你别、别、别。可是那个范伟呢,跟高秀敏急了,说这个大哥要治我的病,你老碍手碍脚的干吗呀?他把这个拐就买了,这个我觉得内容挺深刻。
查建英:就是好像也是有这种非议,说赵本山专门爱拿残疾人开玩笑。
王蒙:对,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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