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扬是革命的理想主义者
窦文涛:那您觉得您最倒霉是什么时候?
王蒙:最倒霉就是1958年,1957年已经那个高潮过去了,1958年把我给找补进去了。
许子东:我还记得老舍也批判你,是吧?
王蒙:没有,老舍批判过刘绍棠,茅盾批判过刘绍棠,他们没有批判过我,而且关于我的划右派没见过报,因为这个就跟毛泽东当年的保护有关。
许子东:但是你这里边说最后是周扬排版的,这个确实?
王蒙:是。
许子东:你这个书里边对周扬的评价非常引人注目,我相信将来读者读了都会觉得周扬后期力不从心了,做了不讨好的事情。但是很多人在我们这代人看了,觉得晚年的周扬一生做的很多错事,可是晚年是他比较反省、清醒的时候。
王蒙:其实我觉得对周扬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其实都是革命的理想主义者,所以譬如说有的年轻人写周扬,说周扬仕途上如何如何,我们看着都觉得不能接受,因为在周扬那个时候,他不会考虑到他无法接受仕途这个词。
许子东:你觉得他在左联的时候也是理想主义者?
王蒙:一个革命家,但是他人性的弱点当然也有,譬如说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就是一呼百应。另外,他和鲁迅的关系并不好,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我能够判断的。
许子东:可是他后来的人道主义我始终觉得蛮重要,我觉得你这里边好像不无保留,尤其你知道前几天王元化先生去世了,我知道《新文学大系》最近的一卷是你跟王元化一起主编,是不是啊?
王蒙:对。
许子东:周扬那篇重要的文章其实很多是王元化的想法放在里面,我觉得你的书里边好像也不无保留的,是什么原因?
王蒙:我写过关于它这个是另外的文章里头,就关于叫《悲情的思想者》,我是一篇专文,在《读书》上发表的,专门谈周扬的这个后期的这些事情,我觉得周扬他后期想总结这个,从理论上总结文革的经验教训。
许子东:什么社会发展阶段不能超越。
王蒙:社会发展阶段不能超越,中国不能离开世界。他也非常希望保护这些中青年的作家,使他们能够在文学的思潮上更开阔一些,这些我都是肯定的。但是他总是想从用意识形态的方法来解决中国的问题。
许子东:你觉得不行?
王蒙:我觉得这个中国的问题,确实革命党和在野党可以拿着意识形态当这个根本,那么执政党来说,意识形态是重要的,因为它要保持连续性,要保持一种这个正当性,所以它要强调意识形态,同时呢,它更多的应该强调的是为人民谋福利。
窦文涛:就是以民为本嘛。
王蒙:所以周扬那个时候他老是想就是提出几个关键来,提出关键来以后就把中国的整个纲举目张了,这一点来说实际上不见得是对。
许子东:知难行易是在野革命党最重要,但是执政的话就不单是个知难行易的问题了,知难行易,不易了。
王蒙:执政的时候有许多东西它是属于一种行政的管理。不管什么党执政,社会得有秩序,得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得关怀民生,不能让小偷横行等等。周扬的悲剧在哪呢?他有一种发展马克思主义。
许子东:使命感,而且弥补他以前多年的很多失误之处。
王蒙:对,他有这个。他做了自己所做不到的事情,有一点他把自己想的过高,我只能这么说,周扬对我来说非常好的。我说这话啊,有点内心惭愧,我不应该说他一个不字,但是他是把自己想得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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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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