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星巴克、看最新大片的新潮老头——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
2010年01月18日 15:32凤凰网专稿 】 【打印共有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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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有光:我一生都很艰苦

周有光的人生经历与中国社会一百年来最轰轰烈烈的变革同步进行着:抗日、内战、建国和之后大大小小的运动,他都是亲历者和见证者。而至今都让周老感到最为艰苦的岁月,莫过于抗战八年和十年浩劫。

周有光:我一生艰苦得最厉害的,一个就是抗日战争八年。那个时候抗日战争啊,我在重庆,有一次一个炸弹在我旁边炸掉,我呢,是被这个炸弹,这个热浪啊,冲出去,掉在阴沟里面,旁边一个人炸死了。还有一次呢,我晚上到乡下去办事情,回来晚了,回到家里面,这家完全炸光了,家里人到哪里去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的家,有三个家。我们家真是运气,炸城里面,我们在乡下,炸乡下,我们在城里面,我们没有炸到。还有呢,就是文化大革命。这个时候的苦在哪里呢,这十年不能做工作。我下放宁夏,下放宁夏呢,叫做五七学校,我们叫五七战士,五七战士实际上是劳改犯。到那面去,到了那面才知道,那面有好多个劳改犯的这个所谓叫站。我们是国务院直属单位的下放的,下放一万个人,搞两个站。他们说是周总理特别关照我们要优待。怎么优待呢,我们可以点电灯,第二呢,我们打井,可以有自来水。

许戈辉:一共去了多长时间?

周有光:两年四个月,我种田,种一年的田,真正种田呀,真正下田,我觉得非常有趣味。

许戈辉:有趣味呀,不苦啊?

周有光:因为我一生是没有种过田嘛。第二年不要我们种田了,因为我们年纪大点的做做轻松的事情。轻松做什么呢?看那个白菜库,我也觉得有趣味,看白菜库特别有趣味,当地没有白菜,白菜是从天津运来的,白菜好得不得了,可是容易烂,要天天晒太阳。快要烂了呢,赶快吃。那么好的嘛,慢一点吃,可是有的又快烂了,又赶快吃。

周有光:所以从头到尾都吃这个坏菜?

许戈辉:烂白菜。

周有光:好的菜都没有吃。所以我得到一个原理,叫白菜原理。好的不吃,坏的再吃,不坏不吃,坏了全吃。我觉得这很有趣味,我觉得世界上有许多事情跟白菜一样。

许戈辉:所以总是没有好日子过。

周有光:我是怎么样维系这事情,都是拿这个乐观的态度来处的。为什么呢?你悲观也没有用处。人家问我中国有没有希望?今天的情况好了,那个时候不是很坏的时候嘛,很糟糕的时候,我说有希望。为什么呢?整个世界在发展,中国是世界的一个部分,你不能不跟着这个潮流往前进,所以我觉得中国一定有希望的。

就在本期节目播出的这周周三,也就是1月13号,周老迎来了自己105岁的寿辰。他这一辈子颇多坎坷,但是从不悲观,总是以微笑去面对。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1933年4月30号,他和才女张允和结婚了。如果按照老人的说法呀,这是个特别不吉利的日子,因为正值月末,叫做“尽头日子”。他家的保姆还背着他们,拿了他们两个人的八字去请人算,结果算命先生说:这两个人啊,都活不过35岁。偏偏周有光不信这个邪,他笑着说:旧的尽头正是新的开始。结果怎么样呢,夫人张允和活到了92,而周老呢,至今身体还满硬朗的。

许戈辉:周老,为什么您能在苦日子里还那么乐观呢?

周有光:这个我想跟我妈妈有关系,我的母亲她的时代可能比我的时代还要困难,她经过一个太平天国十几年,那个太平天国在江南,我们是江南人嘛,这个灾难可能比日本打中国还要厉害,这个破坏得非常厉害,所以她锻炼了一种抵抗灾难的人生观,她说这个古代有一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水流都是不稳定的嘛,可是它要过桥的时候这个水流就稳定了,所以船自然会通过这个桥洞。她说人生也是这样子的,你不能不遇到困难,遇到困难你不要惊慌,自然会度过去的,不要失望,这是一点。还有就是读古书,古书上面有两句话叫: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卒然临之而不惊,就是忽然来打击你,你不要惊慌;人家打击你没有道理的,无故加之而不怒,你不要生气。还有呢,那个时候我们在中学的课程里面,有讲佛学的这个文章,这个当中讲到,你不要为身外之物而牺牲自己。比如有的人为了财产而自杀,有的人为了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而自杀,这个都是可以让步的,可以忍受的,可以不在乎的。我的确对于这个财产我是训练了,不在乎的。

最后是文化大革命,我们下放了家里没有人。造反派把我们家打开了,都住在我们家里面,把什么东西都搞掉了,连个纸片片都没有了。我们不是回来了嘛,回来了到家里面,造反派住在里面,领导赶快叫他们搬走,我们搬进去,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在乎。

许戈辉:不在乎啊,没有心疼啊?

周有光:一点不在乎,假如你在乎吧,你自己就不高兴了嘛,不高兴嘛,你不是自己受罪了嘛,就拿人家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了嘛,有什么好处,一点没有好处嘛。

许戈辉:对,对,对。

周有光:我每天看报看书,不仅是看国内的。因为我年纪老不能出去活动,我老在家里面,我的国外的亲戚朋友啊,他们知道我要书看,所以他们找到好的书都寄给我看。

许戈辉:看书您最爱看哪一类的呀?

周有光:我的看书是叫做被动地看书,他们给我什么书我就看什么书。看这些东西呢,我说我是扫盲,自己扫盲。我说我是一个专业工作者,我一直钻在这个专业的井底里面,我不知道外面世界。现在我离开办公室了,回到家里面来了。回到家里面呢,我发现我的专业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知识海洋,这里面我是文盲。

许戈辉:您看您的满肚子学问还叫说扫盲,我知道“周百科”这个名字,是您的连襟沈从文先生给您起的是不是?

周有光:那是开玩笑的。沈从文这个人是了不起的。他这个年轻时候住在湘西,那个时候湘西这地方是封闭得不得了。

许戈辉:也很苦。

周有光:所以他接受了古老的教育,新的教育他都是自修的。所以后来他到了北京,他说我是乡下人。他没有进过新式学校,所以现在小孩子说是小学毕业了,他说好极了,他说我还没有小学毕业呢。所以他的经历跟我完全不一样。可是我跟他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就是自学。我觉得这个自学是非常重要,他的学问都是自学来的,他是私自自学很成功的。我可以说我的知识也是主要是自学来的。我认为一个人必须:终身教育,百年自学,一直要到死还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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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王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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