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压抑、孤独的现代人死亡
2009年01月22日 09:37 】 【打印

梁文道:我们昨天在讲到爱里亚斯他写的《临终者的孤寂》的时候,曾经提到另一位法国史学家阿利埃斯,两个人不要搞错哦。阿利埃斯有一个说法,就是说现代人的死亡不如中古人的死亡,为什么呢?因为中古人把死亡当做很平常的事情,因此可以沉着应对,但现代人就不一样,只是压抑死亡。

那么我们现在介绍了Norbert Elias,那么他的讲法听起来好像也一样,他也认为我们现代人对死亡是很禁忌的,把死亡弄得干干净净的,就是一个躺在病床上孤独的等死的一个病人。

可是他不同意阿利埃斯的讲法的地方在于什么地方?他就说我们不要美化过去,不要浪漫化过去,因为我们想象一下,以前的人他们的生命是怎么样的?以前没有现代的这种国家,现代国家是什么样的一种国家?就是它是一种暴力垄断组织。

也就是说,现代国家的特色在于在一定的领土之内呢,它是唯一拥有合法暴力权的一个机构,它有军队、有警察,而任何的民间有武装,而且运用武力去彼此对待都是不行的。

但是以前的人不是这个样子,以前的人的生命中充满了很多意外,充满了很多病痛,充满了很多盗贼,横死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寿终正寝因而成为一个大家的一个梦想、一个理想。

但是现代不一样,我们现代这个社会,这就是爱里亚斯的《文明化进程》指的就是这个,现代社会真的比较文明。而这个文明的意思就是我们每个人对自己的情绪的控制加深了,我们对社会的控制加深了,我们对自然界的控制也加深了。

当一切都被那么精密的纳入到组织里面,控制得非常完好的时候,我们的生活相对来讲是安定的,我们的生活的生命寿命的时间也延长了,而且可预期,你开始觉得你的生命中没有那么多的意外,也因此我们倾向于把死亡看成是什么呢?就是一个可以预期的自然的结果。

但是以前的前现代的人不是这样,他们生活有太多意外,他们必须要赋予死亡者特别的神学上、宗教上的意义,他们才能够觉得过得比较好一点。

那么所以爱里亚斯就认为,现代人的生活要比以前稳定,但是我们现代就是把死亡给排除出去,因为死亡在我们日常之中太不常见了,它是一种禁忌,太被压抑了。

然后呢,而且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他就提到,这个所谓文明化进程的另一个特征就是动物性,我们的所有本能是严肃的被压抑起来的。比如说现代人不大能够习惯就是当中的在擤鼻涕、挖鼻孔等等,我们所有很动物的东西,我们都把它隐藏在幕后,不能公开让人看见。

同样的,我们对于死亡的恐惧,对于甚至至亲死去的痛苦,我们也都觉得需要隐藏,就是我们不能够随便乱哭。

而他就说了,在16世纪的时候,一个大男人说的一些哀伤的事情,随随便便哭起来是个很常见的事情。但现在哪怕是一个男人他在回忆他死去的母亲的时候,他也不能够随便哭吧,他哭他自己会觉得很丢脸,身边的人也都会觉得很奇怪。

因此,我们会出现一个状况,什么状况?就是我们现在到医院看到临终者的时候,你会发现无话可说,因为我们所有的用来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变得非常的内向。

以前的人他们有一套的仪式,一套的程序,那么这些仪式跟程序在现代变得僵化了。我们现在在医院对着临终者的时候,我们唯一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否认他是一个临终病人,怎么讲呢?就是跟他说,鼓励他你会好起来的,你要勇敢,你要坚持下去,你要打下去。哪怕即使双方都知道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出现的时候,我们仍然要这么讲,就是因为我们很尴尬,我们不知道怎么样面对一个临终的病人,我们没办法有一种恰当的语言资源去表达它,我们的语言很贫乏,在这方面的感情表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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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王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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