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东德人还是需要先申请一份护照，因为在当时只有1/4的人已经拥有护照。这对于政府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喘息空间，这个时候西德总理科尔不在国内，他正在波兰访问。

霍斯特·特尔奇克（赫尔穆特·科尔的外交政策顾问）：那天早上，我们飞往华沙出席了例行欢迎仪式之后，举行了一个初步的会谈。我们下榻在波兰政府的招待所之内爱丽舍宫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普通的一天罢了。

休伯特·韦德里纳（范科斯·密特朗的发言人）：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有的只是一些会议、电话而已。

查尔斯·鲍威尔（撒切尔夫人私人秘书爵士）：我那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为撒切尔夫人撰写演讲稿上。那是出席一年一度市长宴会的讲稿，这是英国一年中最重要的活动之一，首相向来是要在市政厅的晚宴上发表演讲的。

解说：而在东柏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一天的开始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理查德·布拉费施不是一个对政治感兴趣的人，但是即使如此，他还是被卷入了那天的大事件之中。

理查德·布拉费施：出国旅游的自由，这是一件大事。因为许多人在西德那里有家属亲眷，但有些人甚至不被允许去参加自己父亲的葬礼，能否得到批准是非常难说的，你根本不知道，你是否会在出境的时候被拦下来，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解说：杰哈德·劳特自作主张地决定了新的规章，允许人们暂时性和永久性地离开民主德国。这些是临时规定，然而是立即生效的。最关键的是人们从此可以立即申请私人出国旅游，而不需要符合任何前提条件。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护照和签证登记部门的官员自己处理的，为了防止事态发展过快，那四位官员规定，次日凌晨前不得透露消息。

杰哈德·劳特：关于这件事的一切材料，直到11月10日的凌晨4点才会被允许印发。所以在那之前，本来应该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解说：在11月9日，东柏林的一切都一如往常地进行着，德国统一社会党（东德共产党）的领导人们正在密室里开会。除了一个人以外，那就是新任的“媒体专员”君特·沙博夫斯基。

君特·沙博夫斯基：我当时负责处理与媒体之间的关系，我谨慎地选择我的用词。对于媒体的“控制”和“引导”这些词都被改掉了，变成了“与媒体之间的关系”。我那天与记者们进行会面，告诉他们中央委员会正在讨论些什么。稍后，我也安排了他们去采访一些中央委员会的成员。

解说：在民主德国的新闻发布中心，沙博夫斯基召开了一次记者会，主题是关于那天晚上中央委员会的会议内容。彼得·布林克曼来自西德一家大报的记者，从汉堡赶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

彼得·布林克曼（西德报社记者）：我接到西柏林市政厅的电话，说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我需要去柏林。当我赶到那里后，我觉得第一排是最佳的位置，所以我把自己的西装挂在其中一个座位上。并不时看看那里确保它还在，我真的很想坐在那里，那里正对着麦克风。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是我都希望确实会有些事情发生。

解说：在不远处的内政部中，工作小组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万事俱备，只缺杰哈德·劳特的签名了，这是最后的审查机会。他把文件交给了他的司机，叫他送去中央委员会大楼。

杰哈德·劳特：那是一个困难的处境，我必须假定政治局确实会阅读这份文件，并且说“这并不是我们所要求的”，这让我感觉很滑稽。将会要发生什么事情？明天你是否还能够坐在书桌旁边，或者会干脆一起被送到另外某个地方。

解说：但是，事情现在已经不在杰哈德·劳特的控制之中了。这份文件于中午后不久被送达中央委员会大楼。此时此刻，东德的领导人埃贡·克伦茨正在与西德的一位资深政治家约翰内斯·劳讨论两德之间的关系问题。在会谈之后克伦茨回到中央委员会的会议中来，杰哈德·劳特的文件已经在那里了。他改变了日程表，并且逐字逐句地阅读了那份文件，包括那段由工作小组自行插入的段落。也就是允许在无须提供理由的情况下出国旅行的那段，但是房间里没有人领悟到这份文件的关键所在。它实际上允许了每一个东德人有自由旅行的权利。中央委员会在没有进行讨论的情况下，就对这份文件点了头。

埃贡·克伦茨：我也许能说点历史情况，当我出任总书记和国务委员会总理的时候。我意识到，如果没有保障东德人的旅游自由，我们根本就无法进行其他的改革，因为这是人们的愿望。旅行的自由不仅仅是人民的愿望，也是我们领导人的愿望。所以我们决定从11月10日开始，民主德国和联邦德国与西部柏林之间可以进行自由往来。

解说：最后，克伦茨提到了要封锁消息，直到11月10日的凌晨4点为止，但是中央委员会里有一位成员缺席了会议，那就是君特·沙博夫斯基。

君特·沙博夫斯基：我当时不在场，那正好是在我缺席中央委员会会议的时候。

解说：他只是在召开记者会发布会前不久才回到会场。

君特·沙博夫斯基：我回到了中央委员会会议现场，但是一切已经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我坐到克伦茨旁边讨论继续，然后他把那份文件递给我。几乎是在细声耳语地对我说，“把这份东西带到新闻发布会上去”。

解说：但是埃贡·克伦茨却偏偏没有提到一点，那就是这份文件必须在次日凌晨之前加以保密。

君特·沙博夫斯基：关于保密问题，我当时一无所知。

解说：君特·沙博夫斯基就这样来到了新闻发布会现场。其中之一是著名的NBC电视台记者汤姆·布罗考。

汤姆·布罗考（美国电视新闻记者）：那时候我已经非常疲惫了，当时是5点，我在星期一晚上刚刚坐了飞机。我问，我们的卫星设施还在那里吗？他们说，是的。所以我们就弄了一个吊架，把一台摄像机放到了高处俯拍。

解说：而报纸记者彼得·布林克曼，保住了他的那个座位。

彼得·布林克曼：房间里挤满了人，我们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我们都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在那里出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今天晚上有什么事情正在酝酿之中。

解说：此时此刻，科尔总理正在波兰会见列赫·瓦尔萨，他是波兰政治家，在一年后当选为总统。

霍斯特·特尔奇克：我们与瓦尔萨举行了会谈，他说总理阁下，现在在民主德国正在发生的事情，将最终导致德国的重新统一。

陈晓楠：埃贡·克伦茨似乎终于认识到了改革受阻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所有东德人最关键的一个基本诉求，那就是自由旅行的权利。从而他做出了顺应民心的决定，而他也相信自己的部下能有条不紊地推动相关的工作，尽管这些负责出入境的长官们有时候会自行其是，但至少他们会深思熟虑，会为自己找好退路。这份原本11月10日才能发布的决议和这条原本是人们需要护照才能通行的出入境的政策，或许会将柏林乃至整个世界近二十年来的历史完全改写。但正如丘吉尔所说，历史是由一个又一个“活见鬼”的事件组成的。现在，就有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在1989年11月9日这一天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