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楠：1983年44岁的涂元季，接到组织上交代的任务，在考察了，政治、家庭和学历诸多方面之后，决定由他给钱学森担任秘书，涂元季说，当时钱学森已经是功成名就，贵为学界泰斗了，相比之下，自己当时名不见经传还是个小人物，给钱学森做秘书，他多少内心有几分忐忑，尤其曾经是钱学森麻省理工大学校友的一位老教授的话，更是让涂元季没了主意。

涂元季：我也从别的地方听说钱老脾气挺怪，也听说过，能适应吗？而且他又那么多学问，你说我这去弄不好成天挨剋吗，这日子多难受啊，但是又觉得这是个机会是不是，你不是咱们这个在科技战线干了那么多面，你不就想多学点东西吗？想干好点吗？这可是大科学家来了，你不是可以更，在跟前还不是学到更多东西吗？是不是，又觉得是个机会，考虑来考虑去，就是还是去吧。

解说：涂元季回忆说，组织通知他正式上任的时候，当时正是国庆节，涂元季回家探了亲，可等他刚回到北京，却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故。

涂元季：我等到我就回办公室清理东西嘛，一会机关打电话来了，说涂秘书怎么还不来报到啊，钱老可都发火了，哎呀我的吶，我想我还没报到都发火了，是不是，赶快撂下东西，我就坐着公共汽车风风火火就跑到机关去，我说，没说要我来啊，我还问政治部了说等正式通知呢，是不是，就说钱老一上班说我的秘书来了没有啊，没来，没来啊，这么没组织纪律，说了国庆节以后上班怎么还不来啊，不要他来了，叫吴中秋来吧。结果等我一去报到办公厅主任跟我谈话，说你现在别给钱老当秘书了，你就到科技委去当秘书，你找秘书长报到，钱老一发火叫吴中秋去不要你了。其实我心情也挺复杂的，我说哎这也好，躲着他点。

解说：还没见面，就被钱学森退了回去，涂元季的难堪可想而知，但是造化弄人，也就过了一年，组织上又安排他去接替，钱学森现任秘书的工作，当一见面的下马威，让涂元季记了一辈子。后来也经常有人问他，钱老的脾气是不是很大，涂元季会想一想之后回答大家，这是钱学森的原则，办事要认真，绝对地守纪律，但是在多年和钱学森的交往之中，涂元季也逐渐开始发现了钱老性格中的另外一面。

涂元季：跟自己的上下级，上级也好，下级也好这个钱老都很是很是谨慎，你说上面领导那么重视你，那你也不能跟同级领导闹矛盾啊，是不是，你要老闹矛盾，是不是你还能老跳过这领导，到周恩来那去告状去，你说周总理那么忙，这个绝对不可能的，钱老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对不对，那毛主席找他们几个科学家去谈话，他句话没说，就毛主席后来问他几句话，他说了几句话是不是，他不会在毛主席那反映什么情况的，那有正常的渠道，我个人不会说什么，他嘴非常非常紧的，我个人不说什么的是不是，跟同级领导关系，这都是都是要很会注意处理这些东西，跟下级，你别说你是那么大的科学家，那么大科学家你要会领导人家才服你啊。

解说：在涂元季的回忆中，除了工作，钱学森很少和他提及自己的其他问题，包括对其他人，其他事的评价和态度，当秘书多年，他看到的是一个学者绝对的严谨，即便是他在身陷逆境之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因为众所周知的政治原因，钱学森一度身陷被动。

涂元季：他是非常非常地谨慎处事，非常谨慎，所以这几十年走过来，他不仅没倒，而且还成了优秀的共产党员，那也不容易啊，那也不容易啊，至于说他内心有多少，我们不要去问，而他不倒，这对我们国家的航天事业，又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你说文化大革命开始说军队不准搞四大，后来军队也乱了是不是，甚至连聂老帅这二月逆流都牵扯进去了，也不能工作了，那时候国防科委也乱了，北航红旗在国防科委前面静坐，这个多少天啊这是，四十天吧是多少天，就要揪国防科委的领导。你说钱学森要是再一靠边，你说这个事业那可真撑不起来了，所以他没有倒，当然中央保护他，他自己也很注意处理各方面的关系，甚至注意自己的言行，要跟中央保持一致。

解说：上世纪60年代末，当造反派的旗帜在国防科研机构，乃至工厂内四处席卷的时候，钱学森接到任务，到生产现场去视察工作，开动员会，解决造反派的思想问题。

涂元季：那时候周总理这个没办法，也就是毛主席批的第一颗人造卫星啊，这受影响啊，两派打的结果，就是这个在国防科委开协调会说，这个下面这个要动员第一颗人造卫星，这个一分院钱学森你去做动员报告，他到一分院做动员报告，那开始也那个啊，他站在台上一说这个一说这个这个，那时叫东四，也是后来的长征一号，一说到东四的问题，这个要赶快这个抓怎么着怎么着，马上有造反派就反对，说你这是以生产压革命，当时不是有口号叫抓革命促生产吗？你这是以生产压革命。

解说：当时生产长征一号运载火箭的工厂里，阶级斗争的烈火已经越烧越旺，连正常的生产任务也完成不了，一向严谨的钱学森这次一反学者的风范，他给造反派们下了死命令。

涂元季：那钱学森在那个时候当然他的腰杆比较硬，他就说，到那个时候这个钱老倒是聊天说的，他说到这个时候那我也不能谦虚，我就得给他们说，人造卫星这是毛主席亲自批的，周总理直接抓的，我今天来讲话，就是受毛主席和周总理的委托来讲的，一般他人哪儿敢说是打着领导人的名义，要到这个关键点上，你说叫他去动员，要不然他就讲不下去，人家就要夺话筒，当时就是乱到这种程度，甚至那有时候协调会都叫串联会，因为组织都垮了，没有了，都叫串联会，技术串联会，开有些协调会甚至都偷偷地开，所以应该说是很难，钱老在那种情况下也很难，好歹呢，这个是确实是毛主席、周恩来给他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