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当返城的父母奔波于社会底层的时候,这些外来的孩子,其实也正处在学校和社会的边缘。
毛维俭:因为我印象特别深,我开学第一天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们这一排走廊的过去就一排座位嘛,第一个是个女孩子。那女孩子后来一听我从新疆回来,就问我,她说你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是不是天天都赶着一群羊到草地上去上课?谈不到一块儿去,因为为什么呢?我觉得就是说,我当时回到上海以后我才知道,这个什么小虎队呀什么,我以前从来不知道。然后什么四大天王,我都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然后当然在聊天的时候,可能会不自然地引起说,啊,你这个都不知道。那有这种感觉,那心里可能一下子会觉得,噢,我好像是个乡下人,有这种感觉。但是不强烈,但是不管怎么样,回到家里自己静静地待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心里面还是有点失落的这种。
杨杰:那我跟他们唯一有共同语言的就是连环画,因为我只看连环画,那其他完全没有变化沟通,你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不知道,哎,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算那样算呢?我到现在都没有这种概念。但是他们很小就会算,说,哎,我这支铅笔要到那边去买,那边可能就便宜一点之类的东西。我觉得这个累不累呀,去算它干吗呢这个?
解说:太多的不适应,结果可能对孩子来说就是太多的压抑,杨杰居然从一个外向的新疆孩子,变得越来越沉默。
杨杰:因为我至少,我自己对自己小时候在新疆的印象,我整天就带着一帮小孩子,像孩子王一样,整天带着一帮小孩子冲东杀西的那种。
记者:孩子王是吗?
杨杰:对。回到上海之后,话越来越少,因为我上次,就是这次过春节的时候,我回去看我外婆,我外婆也在跟我儿子在唠叨,在说,说你爸爸小时候跟谁也不说话,然后整天就坐在那边,然后拿一个小刀刮椅子。对,那个是竹椅子嘛,然后拿个小刀可以这样刮着,刮着,跟谁也不说话。有可能因为这样的话,后来,后来我去,毕业之后我去玩音乐去了,不交流,不交流,从来都不交流。完全是凭感觉的,然后比如说我妈妈感觉到,哎,我这两天不太对劲,她会来问我,然后我也支支吾吾跟她说,如果不问我也不说。
朱静华:起先我不理解我的儿子他们,他们从来没跟我讲过,但是有一次我儿子的一个朋友讲了这句话,这给我震撼很大,他说阿姨,其实我们这一代人比你们还要苦,我们在从小我们其实都是在边缘里面生活,我们都是在人家异样的眼光里面长大的。真的,这句话就是前年我小儿子的朋友跟我讲的,真的给我心里震撼很大,原来他们成长比我们还要艰难。
解说:小新疆们的到来打破了原先家庭的平衡,住房、财产生活习惯等现实问题,引发了家庭矛盾。
毛国胜:这些人回来以后,就把原来的家庭内部的平衡打破了,对不对?我女儿的小孩从新疆回来了,户口报进来了,这个儿子就会想啊,将来老头老太如果没有了以后,这个财产分配不是多了一个人了吗?
解说:留在新疆工作的王祖炯夫妇,把16岁的女儿送回上海的老父亲家落户。结果遭到了同一个屋檐下的弟弟一家的冷落。
王祖炯:弟弟原来也是知青啊,从云南回来,在云南待了十年。回来以后,他,包括弟媳妇都云南知青,他应该知道知青的这个苦嘛。结果知道我女儿回来之前,他把这个房子的锁换掉了,这么大的女孩也不能跟爷爷住在一起呀,那么怎么办呢?那个房子三居室,一进门有一个小厨房,厨房连吃饭桌,连煤气灶都在一起,那只能在这儿搭一个钢丝床,晚上搭,白天收,睡到那儿。然后那个,因为媒体灶就在边上,我父亲又怕漏了煤气,中毒了,所以十冬腊月那个窗户都要开着一条缝,那房子是11楼啊,你开条缝,那风多大?朝北的,北风呼呼地呼啸,那个孩子就睡在这个床上,盖着被子,就在被子里面,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回。寄人篱下,是吧,心情特别压抑。
毛国胜:我认识的一个知青老师,他的女儿在上海中专毕业以后,分配到上海港务局工作,应该是个好工作。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突然辞职回来了,我在喀什碰到过她,我问过她,我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在上海住,要回来?我说上海不是很好吗?是吧。她说,生活不习惯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家里那气氛让她受不了,她感到很压抑,所以她就回来了。她说一回来,她情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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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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