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本人将读书视为"志业"。忙碌的他,承认要实现志业"确实会有困难",但,"如果你很坚定地说,我要做一个读书人,其实能够做得到。"为此他不惜牺牲睡眠时间,甚至,真所谓"死而无憾",他逢人常说:"我觉得我会死得很早,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
曲线宣传"读好书"
2001年秋,梁文道在九龙土瓜湾一个具有百年历史牛只检疫站,创建"牛棚书院"。远离港岛中心的书院,是一个理想化的产物。为了不受制于人,梁文道没有申请企业资金,自负盈亏。"讲师费、宣传费、行政费都很贵,导致学费昂贵,学生负担不起。位置偏僻,很多人要来,但很不方便。另外有一些学生是我认为应该来的,但他们经济条件不好,我就给他们一个优惠价格,或者让他们来帮忙做义工。结果,经营到最后,一半学生都是这种困难学生。"
在牛棚书院,梁文道办了一份免费杂志《E+E》,"印两万份,全是大块头文章,少于2000字的文章绝对不登。"曲高和寡的《E+E》以失败告终,牛棚书院也由于经营困难暂时停业。但梁文道并不服气:"我相信明年我会重新再搞,这回我想通了,我要找赞助。"
由于《E+E》的教训,后来办的《读书好》,依托香港大财团资助,走平易近人的路线,梁文道戏说,"超过2000字的文章绝对不登"。杂志每期印刷5万份,在街上、书店、资助财团的所有小区免费发送,"发出去,一天马上拿光。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和大众对话的方式。"
曾经理想化的梁文道也清晰地看到香港社会的文化背景,先谈"读书好",曲线宣传"读好书"。"我现在所出版的杂志、图书,坦白讲都不是我心目中最爱的书。我有一个理论叫'板块转移'--雪山山顶风光绝美,但它太高,会发生高原反应,一般人就喜欢留在低洼的平原,一辈子不上去。我现在想的,是如何让他们接近那个地方。如果整个板块缓缓移动,缓缓向喜马拉雅山年年上升,你可能没有感觉,但你在接近、在上升。"《读书好》简单易懂,但又不是人们平常看的那种爱情小说,"比它高,但高不到哪去,于是读者会觉得很爽,会很高兴。慢慢慢慢地,或许有一天他能够看到山顶。"
普及观念的二传手
《第一财经日报》:你是否希望通过办杂志、做讲座、做电视,做一些类似启蒙民众的事情?
梁文道:我不敢说"启蒙",我宁愿说,我想做观念普及工作。我把自己定位为"买办"。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观念,很多有趣的想法,但平常都被封锁在学术论著里,一般人不容易接触到。美国上世纪50年代很红的社会学家默顿认为有一种"中层知识分子",他们把高层知识分子的东西翻译出来,给普通人。
如果我觉得这个观念很有趣,对我们日常生活会有用,会改变我们的生活、改变世界,就介绍给大家。至于大家是否接受,或有些其他想法,是别人的事。也许,人们在看到这些东西后,会催化产生另一套很不一样的东西,又往上流动回来,那就更好玩了。
我想不仅是我一个人,很多人都在不同的角落、不同的场合做着同样的事。我相信同志的存在,茫茫人海中有人与你分享着相同的志向、相同的想法,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我们是能够改变社会的。
《第一财经日报》:对于自己的知识分子身份,你是否也常常反思,一日三省?
梁文道:我常常觉得《浮士德》是关于西方知识分子的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你看到一个知识分子无穷的求知欲望,那很可怕,会让你出卖灵魂。我觉得经常需要这个形象让自己提高警惕。
但我真觉得,有时自己就会像浮士德那样,知道有一件事情自己不懂,就觉得可惜,很想把它弄懂。我衡量一件事懂不懂的标准就是我能不能把它写出来。目前我正在克服的理论是财经,它是现代全球秩序里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我正在努力学习。
《第一财经日报》:哪些书是你特别关注的?
梁文道:我的书杂七杂八,但有几类书是我兴趣所在,我特别看准要收藏的:一是关于书的书,就是书的历史、出版史;二是谈知识分子问题的书;还有一类是关于希腊、罗马哲学文化历史的书。
有一个法国的中国学学者,他本来研究古希腊,后来转向研究中国,他认为,古代中国无论时间上、空间上都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我喜欢古希腊、罗马也是同样的理由,那是跟中国如此不同的世界,也是和现代西方如此不同的世界。而这种陌生,我觉得很重要。
这和我读书的观念有关。譬如说读历史,我不是要鉴古知今,恰恰相反,我要读出古人跟今天不同的地方,譬如说,古代人对生死的看法与今天不同,古代人对清洁卫生的看法也与今天不同。然后反过来你会发现,很多我们今天视之为天然的东西,都是从历史中演变而来的。我们今天觉得最自然的东西,其实都是在历史中形成的,当你从历史中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你就能够就解放,表示我们能从现在的体制、社会事件中解放出来,看到一条宽阔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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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陈雪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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