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程序建“蛋”

梁文道：我觉得这种评选真的要很科学，比如有些建筑，有些大的计划，当然要评选，但这个评选该怎么选？什么叫民主呢？我举一个例子，国家大剧院最近刚落成，然后大家争议又来了，有人就说它很丑。其实像这种国家级的地标性建筑物该怎么做，是有国际惯例的，就是公开比赛。向国际上征求方案，那么各国顶端的建筑师就递案子进来了，然后评审团去评选，就选中冠军的那个落实。但是还有一种更好的方法，像纽约“911”那个世贸大楼遗址重建，也是首先有个评审团，但评审团是筛选出来几个方案之后，公开展览那个案子，让全纽约市民公投。但这个投票跟刚刚我们讲那个忽悠式的投票（是不一样的），它真的是实质的投票，不记名的，是一人一票去选。

许子东：假如全北京的人投票，还会带出问题，国家歌剧院只有你北京能投票吗？那我们广东人不能投票吗？

窦文涛：有反对派就说了，说从故宫的视线看到了这个现代建筑，就是破坏了故宫的地平线，视野的地平线。因为通常从保护历史文物建筑上讲，它是一组环境，比方说从故宫看上去，你要是看到一个现代的尖就不太协调，这也是周围不准建高楼的一个原因。

许子东：我女儿学建筑，第一次带她到北京，她写了一篇关于紫禁城的文章，拿了一个A。她第一次看到就告诉我，说天安门是第三个门，结果跑到现场一看，说不是了，原来中间有了个毛主席纪念堂，把中轴线已经切断了。她可能没有太多民族主义，缺乏学习教育。

窦文涛：她是在美国大学读建筑。

许子东：以她的直感来说，没什么政治觉悟，她非常喜欢鸟啊、蛋啊，这三个（竞标方案）她都讲出设计师的理念，她就觉得有很大的不同。而理据就是罗浮宫的那个金字塔当初大家都反对，现在又觉得挺和谐的，怎么来解呢？

窦文涛：也有反对派说了，说罗浮宫那个金字塔首先是有功能性的，相当于罗浮宫那个入口的一个雨棚，它也透光。而且主要是它不像咱这个蛋这么大，它的比例大小好像并没有压倒罗浮宫的势。

梁文道：对，它不一样，罗浮宫外面看不见，你走进去才看得见。而且还有一个环境的问题。

许子东：据说都是水吧，人都在水下面。

梁文道：对，它都是水。有几个问题，第一，北京已经缺水，现在又弄那么大一个水池子；第二，这个蛋的玻璃幕墙是很难清洗的，北京现在这种天气就比较难搞。但是无论如何，以建筑论建筑，这三个都是好建筑。问题始终在程序，通过它的程序是不是合理的，要让大家服气。面对这种公共建筑，我们有越来越多的牵涉公共利益的争论，常常是两派各走一路，非常极端。解决这种争议最好的方法，是找个程序，让大家都服气。比方说如果不是全民公投，那人大投票行不行？比如很多国家，国家级的建筑物是国会来投票。

许子东：我觉得程序应该是让建筑学界列出几个方案，让专家有充分的权利来表达。

梁文道：先列出候选者。

窦文涛：有啊，什么两院院士，还有什么108个专家，不是上书反对这个设计吗？说安德鲁那法国人，是桥梁工程学院出来的，是设计机场桥梁的，他懂歌剧院吗？

许子东：他设计的机场问题大了，戴高乐那个出事情了。不过美学这个问题没什么好争论的，这是趣味的问题。但是有另外一种情况是我不大赞成的，就是有些人当初是赞成的，可过了几年以后又反对了。

窦文涛：我也经常反复，择善而从，不断改变。专家还说我们不是学派之争，是考虑到它有危险性，说这个大蛋。当时说这个水要能抗三四级的地震，万一把这个玻璃管子给震裂了，就全淹了水。还说只有几个地方人们进了门会往下走，什么夜总会、酒吧，什么陵墓，进了门才往下走。

许子东：中国人主要觉得它像个陵墓。主要还是那个机制，上海有一个剧院，我不讲具体名字了，椅子特别窄。结果他们就开玩笑了，说当时是谁谁审查的，这个人个子比较矮，觉得坐着很好嘛。还是个审查机制的问题，对不对？

梁文道：没错，其实还是个机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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