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行高考制度存在哪些不合理性

窦文涛：像您在这个长期招生过程中，那可是老师、家长、学生都见得多了，有什么特别触动你，让你有感慨的例子吗？

孙东东：有，学校之间的争，有时候让我们触动很大，觉得这个是现在的生源大战。

窦文涛：争的，有有些什么招？

孙东东：什么招都有。

窦文涛：您给我们说一说。

孙东东：有的学校为了争这些学生，做工作做到家里面，甚至把学生请到饭桌上来谈，都有。还有的学校，通过给班主任送钱。

窦文涛：给班主任？

孙东东：对。

窦文涛：让班主任影响孩子？

孙东东：对。甚至还有这样的事情，有的学校把中学校长、书记都请到一块儿吃顿饭，然后跟你谈。早早地想办法拿到年级排行名单，然后去圈学生。

窦文涛：以前我还听说中学校长给下面老师施加压力，到处拉尖子学生，估计高考能考好成绩的学生，拉来一个给多少钱。

梁文道：中学也是这样。

孙东东：实际上都跟我们的体制和教育资源的匮乏有关系。

梁文道：对对对。没错，没错。

孙东东：生源大省，从山东、河南到海南，青海、宁夏、新疆，这些地方去，这些地方有些中学，民办中学，为了宣传它，到内地这些省份去买生源。比如你是浙江的，我给你学校多少钱，你弄几个好学生给我。

窦文涛：真是市场人口经济。

梁文道：真是什么都有。

孙东东：然后提前就把户口办进来。

梁文道：说到户口，有一点，就是我作为香港人很不懂的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个高考计分，比如说大学招生，好象听说每个地方，户口不一样，分数要求也不一样，为什么这个到今天还要这样呢？

窦文涛：孙老师，我想，你是北大的，我去年见到过一个博客上的一篇文章就斥责北大，说北大的北京户口的学生，能占到百分之十几。是吗？还说，这个不公平，为什么不公平呢？因为地方大学是地方财政支持的，他多招一些本地的学生可以理解。但像北大这样的学校，是中央财政，凭什么对北京的学生就这样网开一面呢？

孙东东：这个不是网开一面，这个是需要。为什么？因为这个大学办在北京，吃的是北京人民的，喝的是北京人民的，一切都用着北京人民的。北京人民可能在表面上不像其他省的地方大学，省财政直接拨款，但是北京人民给北京大学的支持很大。

窦文涛：什么支持呢？

孙东东：包括最基本的副食品供应，现在的农贸市场的菜价很贵，大学如果完全市场化，我们的学生吃不起。

梁文道：这就等于是为了要回馈北京是吧？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懂，比如说像很多外国的大学，他们也会有这种情况，比如说我是某个州，就对英国的某个城市。

孙东东：在当地招的比较多。

梁文道：但是他们用什么方法来调节呢？不是用成绩的这个门槛不一样，因为成绩门槛不一样，他们觉得有点不公平，他们宁愿用另一个方法，就是你是本地生的话，我就给你收学费便宜一点，外面的学生学费高一点，他用这样的一个方法去筛眩

孙东东：这个在北京大学，在咱们中国目前都做不到。为什么？如果本地生便宜一点，外地生贵一点，这个学校里面的矛盾，要远远大于多招几个学生的矛盾。

窦文涛：最近听说一个故事，说在建筑工地上，一个北京户口的工程师，碰见一个民工，一打听，当年高考的时候，这个民工考的比这北京工程师高考分数还高，但是外地民工没能上大学。

梁文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就是，我不是质疑北大那个做法，你刚刚那个说法，比如说姑且我们就说，好吧？那就回馈北京市民，可是问题是，现在出现了这个情况，就有一个北京的学生，去武汉，500多分能上武汉大学，武汉的孩子就未必上得了。

孙东东：这个问题出在哪儿呢？出在北京的生源不愿意往外地走，他愿意留在北京。所以在北京，一些办学层次并不是很高的大学的招分却很高。

窦文涛：那因为北京人不愿意出去，我们就得照顾他们？

孙东东：不是照顾，这个就是各个学校计划的问题了。

梁文道：大家都想抢北京的学生。

孙东东：这就是一个，大家就要往北京来，为什么大学往北京投计划，这个问题就值得探讨了。

梁文道：对啊，为什么？

孙东东：因为各个大学会认为，我的学生招上来以后，根据实践看，北京的学生综合素质比较好。

梁文道：真的吗？

孙东东：是的，教育条件比较好。

窦文涛：我们武汉大学的就不能同意了。

梁文道：我觉得也不科学，孙老师，如果说要招一个教育条件好，综合素质好的学生，不能就因为他是北京人，就是觉得北京人一定好，你应该用另一个方法，比如说，除了高考成绩基本达标之外，比如去面试学生对不对？还可以有一些别的综合的方法。

孙东东：面试现在只是鉴于少数人，对于多数人来说，高考分数是绝对的。因为中国考生太多，你要都去面试，面试不过来。

梁文道：我不否认这是现实，可是这是很不科学的，等于说北京的学生的素质一定比较好，这并不是一个很科学的一个想法对不对？我们不怀疑，也不排斥，大部分来自北京的学生素质可能都很不错。但是由于现在，我把这个重点，不是放在这些素质本身，而是放在这个地域本身，放在北京。于是就会造成一个问题？就是这因为我们都认为北京的学生综合素质比较好，就留更多的名额去招北京的学生，这么长期下去，这些学生，比如说他将来又回到北京了，那么北京注定永远他的素质都要比别的地方好。

窦文涛：现在说的这个，好像就是富的越富，穷的越穷。

梁文道：对，因为这个教育是个整个国家的资源再分配的一个问题。这个体制下来的话，全国永远都是这几个地方，他们的人的素质一定是最高的，因为那些学生他都上了好大学，他们做了父母之后，他们的孩子也是素质比较高的。

孙东东：这是您的一个推理，事实是不一定这就好下去了，国家采取其他的政策方式来调整。

梁文道：比如说？

孙东东：比如说一些计划，高校投放计划的时候，要向一些省倾斜。比如说高考生多的省，适当的增加，西部地区也会适当的增加。

窦文涛：我发现他（孙东东）基本上是个肯定现状的这么一派观点。

梁文道：对。

孙东东：不是说肯定现状。就是说，现状高考制度，我认为当前是最合理的了。

窦文涛：你看，又说到这个。咱们先去一下广告，接着请你好好说说，高考怎么就合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