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背尸李绍为
2008年01月18日 16:09 】 【打印

晓楠:很显然,至今医院里的那几个小时,在李绍为的记忆当中,仍然是最为刺痛的一幕,回忆这些的时候,我发现有一阵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他很坚定地重复,说他是死,就是有钱也救不活的,已经死了,不可能救的,他甚至后来已经不再听我的问题,而是开始自言自语,我知道此刻,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的假设,都足以让李绍为觉得自己无法饶恕,他们没有钱,没有能力等来这万分之一的希望,因此,他绝不能让自己假设。他没有假设的权力。

李:没想到到这个地步,我现在心里都惭愧。

晓楠:其实对你来说,你觉得当时你们在那儿,就是最后等于也救不了他,心里也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李:好着急,心里是好着急。

晓楠:你觉得对不起他家里人?

李:当然是对不起他家里人,我们都是很好的同村来的。

晓楠:没有这个钱,你们当时也没有任何的办法。所以你们就尽你们自己的能力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情。

李:我们也是尽我们的能力去做,我们也拿不出这两万块钱,甲方也不肯付两万块钱,医院里讲要两万块钱,我们也出于无奈了,他写着病危的通知单,我们更加着急了,我今天想起我都会流泪。救也救不回,钱也没有,所以就是两头为难,他是急性脑溢血,突然来的事情,但是你有钱也救不回,但是甲方也不肯给你钱,医生拔了管子,他才没有了生命,已经死亡了,我们看的时候已经死亡了,他的这个腿都变冷了,人没死脚不会变冷,他全身都变冷了,所以就是死亡了,不变冷就不会死,有热气都不会死,他就全身死亡了,变冷了,已经死掉了。不是没有死亡,已经死亡了,所以我们才出于无奈,把他的管子拔掉了。

晓楠:非常无奈的。

李:想(出来)打工,想一起痛痛快快,平平安安回家,没想到遭遇这样的事情,我连回家都没(脸面)回家。天老爷没眼睛,怎么把这个祸降到我们这些人头上来了。

李绍为背着左家兵的尸体偷偷跑出医院,和刘国兵等人拦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把尸体扶着坐靠在中间就直奔火车站,在火车站一行人买了五张票,计划途经广州乘火车回衡阳。晚十点十分,几人用被子盖着左家兵的尸体,撒了些白酒,把尸体伪装成醉鬼的样子,由李绍为背着检票过关,顺利地登上了由厦门开往广州火车东站的K298次列车。

李:车厢里面都是空空的,我就背着尸体坐在一个三人坐的座位上,我把他平着放,用床被子盖着,我也靠在边上,怕他滚下来。我没有睡觉,静静的是一个晚上。

晓楠:一个晚上你都没有睡。

李:没有没有,水都没有喝。

晓楠:坐着想什么呢。

李:那时候我只是想,我们都是相处和睦,我们在那儿打工的时候,我和他根本不吵不闹,都想把这些搞完了,我们一起好好地回家去,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晓楠:你心里一点点都不害怕。夜里的时候,自己在火车上,你身边就是一个死去的人。

李:不害怕,好像就是一个活人,我们俩又是一个活人一样的,所以我背着他,我不怕的,凭着自己的良心嘛。活着我带你来,死了我要带你回家去。我不怕。

晓楠:你就想着,我带你来,我一定得带你回去。

李:嗯,我一定要带你回去的。死了我也要背你回去。

二零零五年元月二日上午七时,火车抵达广州火车东站,李绍为将左家兵的尸体用被子盖着背出车站,和老乡搭乘272路公共汽车前往广州火车站。到达广州火车站后,运尸队伍才遇到了“麻烦“,他们四人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买五张火车票,李绍为说那时虽然他还揣着一千一百四十块零五毛钱,但那是甲方老板给左家兵结算的工钱,是根本就不能动的钱。

晓楠:绝对不能动这个钱。

李:嗯,当然不能动别人钱,动别人的钱是什么意思,别人是血汗(换)来的。

晓楠:所以你们当时在那儿想了半天,坐不了火车回去的时候,也没想到过要拿这个钱。

李:这个钱是他工资的钱,所以我不会动他一分钱,他平时和我打工,我都帮他存好了,何况这个时候,我又不会要人家一分钱,不管随便到哪里都是,我的是我的,别人的是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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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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