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战“黑豹行动” 战士嘴叼“光荣弹”牺牲

“敢死队员”写好遗书 为保密偷喝壮行酒

都延成：就是你带的几个人，还有一个严树军这是工兵，我们提前上去，这是工兵开路嘛！严树军。

郭继额：他不是叫老牛吗？

宋飞：就老牛嘛外号“老牛”嘛。

都延成：严树军是工兵，这是你带的几个人。

解说：这个站在都延成身边被大家称作“老牛”的战士，名叫严树军，江苏南通人，时年22岁的他在都延成的战斗小组中担任爆破手，虽然与很多四连出身的队员不同，严树军是战前集训时，才配属进入敢死队的一名工兵，但这个三代单传忠厚老实的“老牛”，还是给战友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都延成：他老爸弟兄三个就这一个儿子，团长都很赏识这个人，这个人老实。长得黑军事素质好，完了全团叫他“老牛”，就像一只老黄牛一样，确实能吃苦。人家是配属分队又听我们指挥，又跟我同岁又跟我是同年兵。

解说：1986年10月14日，代号“蓝剑B计划”的1014战斗打响了，当晚刚刚组建的“黑豹行动”的干死队员们受命来到前线的营地，迎接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兄弟部队。

都延成：全开回来一路空车，我们就想到这个害怕，就想到这个战争的残忍，多少人没有拉回来。怎么开回来不下人啊！一个车上只有几个人，我们送的时候车上多少人走的，二百多人呐！

解说：此时这些即将走上战场的敢死队员们，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几天后31名队员被送到了一个秘密的军事基地，进行封闭式的战前集训。他们每天凌晨3点起床，练习夜间秘密接敌，除了高强度的作战训练外，战士们还要反复在沙盘上，进行实战推演。

郭继额：哎呀那个60天那是人生的非常难熬的一段时间，这个几方面的压力没有比那个更难熬的。对面还不知道自己的生与死，死与活都不知道，前面是什么路都不知道，就是兄弟既然我们当兵了既然我们大家抱在一块了，要死大家一块死要活大家一块活。

宋飞：他就跟老大哥一样，平常话不多，但那训练的时候要求特别严。骂嘞，那也是真骂的，平常干啥特别关心我们，你要是有个病啥的，那特别关心吃药都监视你，吃了没有吃下去，我们也特别信任他。我觉得我跟着他我就特别放心，没有顾虑敢打敢干。

解说：由于敢死队的31名队员，全部来自兰州军区。他们也不乏很多同乡战友，通信兵宋飞和喷火兵郗文华都是甘肃兰州人，两人同年入伍又一起加入了敢死队，相互间感情极深。在敢死队的五个战斗小组中，郗文华被分到了作战一班，宋飞则与另外两名同年入伍的战士通信员郑武军和爆破手付志宏，分到了队长郭继额所在的4人指挥组。其中身材高大一向作战勇猛的付志宏，还承担着保护全队指挥核心队长郭继额安全的重任。

郭继额：副指导员胡海清跟他说，这个付志宏你跟着郭副连长，你要确保郭副连长的安全，他说的你放心好了我死了，我也不叫郭副连长死了。那付志宏就是说从当兵从我过去当排长，到在一块一个猫耳洞，在一块训练包括一块打进攻都在一块，就是跟着我小兄弟一个。不为名不利什么也不为。他就是注重情，非常重情谊的一个小孩。他对象跟他写的信拿来叫我看，连长你看对象给我来的信，回去以后这个对象准备来看我。我说对象看你肯定不行，部队不叫来打完仗回家再说吧！

解说：1987年1月5日，已经秘密训练了两个多月的敢死队员们，终于接到了“黑豹行动”的作战命令，考虑此战敢死队员们必将九死一生，上级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写好遗书，并将自己的生活用品打包装箱，一旦牺牲后这些将作为他们的遗物，一并寄回各自的家乡。

李国胜：爸爸妈妈你们好，就是给他们说一下，让他们不要担心，就是说我们在这个军长给带了大红花，很荣耀。等完成任务后再回来，跟他们会尽早见面的，就说了一些这，第一封信不敢给他说太多，因为要上战场了第一回上。

解说：敢死队出发当天，担心暴露行动目标上级并未向以往，进攻作战前一样为他们举行大规模的誓师大会，31名敢死队员只在各自的营房里偷偷地喝了壮行酒。随后便登上了开往前线的卡车。

“黑豹行动”展开 战士嘴叼“光荣弹”牺牲

解说：国胜我两点半出发了，到了你床前我没有舍得叫醒你，真的是难舍难别呀，我们不需要什么功什么荣誉，只求平安回家。望你一定要多多注意，千万不可大意。这封信是李国胜同年入伍的西安老乡王斐在火力队出发前夜匆匆写给他的，看完了战友的嘱托后，李国胜与敢死队的队员们，也随即开赴前线。

李国胜：马上就要打这个进攻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不知道，大家就坐在哪儿眯着眼睛休息，没有一个人说话。

解说：1987年1月7日，清晨6点45分所有战斗小组都已达到预定位置，距离战斗打响仅剩15分钟。突然所有人担心的一幕发生了，越军随手打出的三发冷炮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一班队员潜伏的区域。此时天光昏暗除了隐约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外，没有人知道一班阵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战斗临近尾声，负责清单伤亡的通讯兵宋飞才在那片区域发现了三具并排趴着的尸体，他一眼便认出了中间的那名战士，正是与他同年入伍的兰州老乡郗文华。

宋飞：因为各组任务不一样，打的洞位置不一样，他还说主峰上见，我说主峰上叫，悄悄地打了个招呼，我俩就分开了。分开了大概也就十分钟左右，我想那个炮弹可能是炸到他身上了，这样趴着可能炸到他肚子旁边了，他肚子整个炸的就这半拉空了，因为我这样一扽他，他一根腿这样耷拉到后背上，这个胳膊在那拧着。这边的腿跟胳膊已经就连着一层皮了，这面还好着呢。因为他上阵地之前，我一眼就认出来他了，他剃头他多推了一推子，这有一块白的我一看头就是他，完了我这样一拖他他肠子就露出来了，我把肠子攣进去。

解说：与郗文华同时牺牲的另外两名烈士，董永安和李秋平都是甘肃文县的战士，牺牲时入伍刚满一年。被炮弹击中后，仍有意识的董永安疼痛难忍为了不让越军发现，他将一枚“光荣弹”死死地叼在了嘴里，当宋飞发现他时，董永安的双手已经深深地抠进了泥土中。随着3名队友的牺牲，死亡的气息也在战场上越来越浓，清晨起点老山前线娜拉口战场上，突然万炮齐鸣，在后方炮火的掩护下，敢死队员们冲进了他们面前的167高地，然而战斗刚一打响，越军就像早已洞察了敢死队的行动目标一样，迅速用炮火将他们后方的支援通路切断。第二突击队11名增援战士，几乎在一瞬间全军覆没，随后成千上万的空爆炸弹，也投向了孤军深入的敢死队员，此时由于无线电台受到敌军干扰，负责与火力队联系的通讯兵郑武军，只能用旗语告知后方，敌军的火力点。

郭继额：因为离得近只有一百多米嘛！他用旗语指挥着，那炮弹一排炮弹就过来了，有一发炮弹就直接落到他跟前，就把他整个就掀起来了。这时候付志宏就在我跟前，一排炮弹过来以后，他说连长你趴下他一推我，我还骂他一句你推我干啥。我一看不能动了，一头一脸是血。指挥组牺牲了俩，最让我内疚的是那年牺牲都才19岁，你看我24岁他们19岁，他们刚当兵第二年。

宋飞：有时候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对不起他们。

郭继额：真感觉到很内疚的。所以每每想起来都不敢想，想起来这个事情说真的就难过。

解说：与此同时其他几个战斗小组也同样伤亡惨重，在漫天炮火的敌军阵地中，并肩激战的都延成和严树军同时被一发炮弹击中，几分钟后从硝烟中苏醒过来的都延成，腿部中弹无法站立，而距他仅几米之外的“老牛”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都延成：我就抱着他，那个时候人在清晰，他说你一定要把他背下去。

记者：他跟你说。

都延成：我说我一定把你背下去，叫他趴在我的背上，当时他还清醒，他这个手右手就使劲抱着我的脖子，我就这样硬爬着，完了连爬带滚，就趴在这个第一区域。我喊他再不吭声了，然后他眼睛这样翻了两下，然后人可能心脏就停止跳动了，完了就这几秒钟不到一分钟，你既摸他身上全是凉的，冰的。哎呀。

解说：都延成拼尽全力从战场上背下来的老牛，最终还是牺牲在了他的背上，此时在伤员集中点的溶洞内，已经接近昏迷的都延成看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就在几个小时前，与他一起冲入战场的31名敢死队员大多都躺在了这里。

都延成：全部在哪儿覆盖了，人尸体就像房子那么大点的位置，横一个竖一个什么姿势都有，趴着躺着侧身的，然后就是血淋淋的，迷彩服嘛，炸的人都看不清。最后我一想打什么仗，我们就在这儿打什么仗。

“敢死队”9人阵亡 仅6人能自己走下战场

解说：“17战斗”中，31名敢死队员冒着漫天的炮火，摧毁了越军167高地上的所有防御工事，并抵制了对方多次反扑，成功完成了预定的作战任务，在十个多小时的惨烈战斗中，敢死队最终9人阵亡几乎全队伤残，战斗结束后仅宋飞等6名队员，自己走下了战场。

宋飞：这时候我拿着我背包回我们班去了，进帐篷咋就我一个人，一想哦这个床板（的人都牺牲了），因为都是空床板嘛！坐在那儿眼泪就止不住了，完了刘永宁看着我就陪了我一晚上，一直坐到天亮。我俩抽了多少烟一直在那抽，每抽一根给他们每个人床上点一根。聊一会儿烟着完了，再给他们续上。就那样跟他们坐了一夜我俩。活着的时候我们平常在一起生活训练的时候，那些情景就在脑子里郗文华，我们副团长梅团长骂郗文华训练的时候，老大你屁股撅那么高，我那个场景都历历在目的，就他活着的时候完了他死的时候那个样子，我拉他我搂他肠子，往肚子里装他肠子的那些镜头，哎呀想起来那眼泪就止不住。

哎呀想着谁（谁就出现在脑子里）想起来马占福、马占福的那个劲儿出来，郑武军郑武军的那首歌，一听着就让人辛酸。开追悼会的时候，放他录音带的时候《等到凯旋的那一天》自己边的那个歌还是，特别好听。告别了父母可爱的家乡，告别了亲爱的姑娘，难舍难分情意绵绵，思断情思在何方。

陈晓楠：17战斗结束之后，除了执意要求让功的都延成之外，31名敢死队员全部被记一二等功，幸存的士兵们作为战斗英雄，在全国各大报告会上演讲，他们也成了那个时代“最可爱的人”。然而当部队从老山换防下来之后，这些曾经怀揣着各自理想报复的战士们，这些已经在军中前途无量的战斗英雄们，却大多都选择了退伍回乡，此时的几十年他们也各自奔赴了不同的人生，在生活的战场之上，这些曾经的敢死队的队员们，又将经历怎样的命运呢？

《冷暖人生》节目在凤凰卫视中文台播出【节目专区】

主持人：陈晓楠【主持人专区】

首播：周二21：50

重播：周三1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