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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来,海洋总是不负责任地鼓动和挑逗着人类的思维。它化身为神的威严和考验,更见证人的无畏和勇气。世间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身上最令人激奋的冒险、富有创造力的真知灼见都是在与大海的直接联系中产生的。他们就是水下考古工作者。相对于陆上考古而言,水下考古必须面临气象条件、海流速度、水文条件、潜水技术等多种限制,具有更大的艰巨性和挑战性,因而被誉为“勇敢者的事业”。
当“南海I号”这艘沉没了数个世纪的船只和船上不可估量的巨大宝藏,令举世为之倾倒的同时,对于许多人而言,“南海I号”水下考古队队员极富传奇色彩的经历,也如同这湛蓝的海洋一般神秘莫测、鲜为人知。
日前,宁夏考古研究所副所长杜玉冰女士完成《驶向海洋》一书,即将由文物出版社出版。书中,她细致讲述了“南海I号”三次打捞前后许多不曾披露的故事,特别是一代代考古工作者为拓展我国水下考古事业矢志不悔的奋斗和努力,读来令人感叹不已。
首个目击者看到“南海I号”?
对于潜水者而言,首要的是要建立一个完全不同于陆上世界的感官和知识体系:首先,潜水者透过面罩观察到的水下世界是扭曲的,水下物体的视觉尺度比它的实际尺寸增大三分之一;其次,海水要吸收某些波段的光波,红色光在1米水深左右就被吸收掉,橙色光和黄色光分别在5米和10米水深被吸收掉,在20米左右的水深,整个视域宛如一幅绿蓝色的单色画。
由于污染、海潮、微生物、杂质等因素对水下能见度的限制,不少海域的水下实际上是一团漆黑,而对于大多数海域,其可见距离超过20米就已经相当不错,超过50米则极为罕见。不过,“南海I号”的第一个目击者,却是以原始的屏息潜水方式发现沉船的。在杜玉冰的《驶向海洋》一书中,对此有着十分生动的描写:
渔民黄海生在28岁那年,来到传说中的那片大海,一网撒下去,静静的等了十分钟,便开始收网。“刚一往上拉我就感觉不对,网特别沉,心里想是不是捕到了大鱼?”他用力收网,但很快就拉不动了。黄海生想,渔网可能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于是,他一头扎进海里,试图解开渔网,当潜到大约20米深的时候,黄海生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竟然是一艘体形庞大的船,船头船尾还有桅杆,都能看清楚,我的渔网就缠在那根桅杆上,上面密密层层不知缠了多少层渔网”。
很多参加过“南海I号”调查的水下考古队员,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理由是“南海I号”被埋在淤泥之下,用现代化的仪器都要花很长时间才找到,更何况这一带海水能见度很低,他们断言,所谓“看到了大船”纯粹是臆想。
碧海深蓝下的潜在威胁
不了解情况的人可能会以为潜入壮美而深邃的碧海,是一件非常刺激有趣的事,但实际上水下考古队员们的工作更多的是劳累、艰辛和无所不在的危险。
首先困扰水下考古队员的头号敌人是潜水职业病——“减压病”。“南海I号”沉船位于水面下20多米的深处,这里工作环境大致为3.2-3.5个大气压,人会感觉到鼻子和耳朵遭受挤压极度难受。人在潜水过程中会吸入大量压缩空气中的氮气,容易引起大脑麻木或休克,其症状就和过量饮酒表现一样。“每下潜10米相当于再喝一杯酒!”法国人把这种现象称为“马提尼定律”。
潜水队员绝对不能快速上浮,如果外界压力减小幅度过快,会导致在高压下溶解于体内的惰性气体如氮气迅速游离,以气泡的形式存在于组织和血管,产生类似“血栓”症状,轻则皮肤出现红疹、瘙痒,关节疼痛;严重时可能出现瘫痪,肢体坏死,直至死亡……因此,他们每次工作结束都要到医院住进减压舱进行治疗。
其次,因为潜水是高危险作业,潜水员的保险问题难以解决。在水下,毒虫、绞绊的绳索、海藻随时都可能夺去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水流浑浊的情况下,有时会出现潜水员相互走散的情况;他们身上的呼吸管、音频视频线、定位绳等,一旦与作业船的锚链、废旧的渔网、海藻、礁石等绞在一起将很难脱身。如果皮肤被划伤出血,哪怕一丝飘荡的血腥味也可能招来致命的鲨鱼。
在打捞“南海I号”期间,考古队员还经常遭到来自海洋的“艳遇”——古船所在海域暗流湍急,海蛰丛生,飘然而至的海蜇有时会朝考古队员的嘴猛地“亲”一下。据说,这种感觉“就像让鞭子在嘴上狠狠地抽了一下”。被海蜇蛰伤后,“皮肤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样,火烧火燎的痛,接着皮肤会发黑、脱落,十分恐怖。”
“摸”出来的“南海I号”
确定沉船位置是水下考古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据杜玉冰介绍,沉船定位,一是要在完全没有地标地物的茫茫大海上,用声纳仪器,对可疑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扫描,二是通过GPS全球定位系统,准确标示出沉船所在位置的精确读数。
不过,1989年11月“中日联合南海沉船水下考古调查队”对“南海I号”进行勘测时,由于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最重要的两项成果几乎都是靠队员们用手在海底“摸”出来的。杜玉冰写道,队员们先用声纳仪器进行扫测,在可疑区域投下浮标。中方队员张威沿着水面浮标绳拖坠下来的定点标志,潜入海下,在黑暗的海水中,他看不见指南针和潜水表,只能依靠被海水放大的呼吸声和吐出的气泡位置,感知方向和与同伴之间的距离……随后,他的脚蹼清楚地触碰到海底一层结着硬壳的淤泥。当他作圆周式触摸搜寻时:
“忽然,他感觉他的手碰到了一个凸起物,摸了摸,表面很粗糙,但不是礁石。他用自己的手臂量了量,大约高出海床30公分,接着,他又摸到了一块硬物,像是一小片木板,感觉像是船板,这时他断定那块凸起的东西应该就是沉船的凝结物。”
事实上,张威摸到的就是“南海I号”的船板。那次调查中,一位日方队员以类似的方式,摸到了一小块刻花瓷片,此外队员们还绘制了仅有1平方米左右的遗址图。
打捞沉船,运气占几分?
打捞队队长张威说,打捞沉船就是“大海捞针”,“哪怕有再先进的装备,运气都是重要的。”
2001年4月,考古队再次出发。虽然这次行动配备了更先进的卫星导航定位以及声纳同步搜寻系统,还使用了国际上流行的高氧潜水技术,但与“南海I号”再度握手,绝非升级装备那么简单。考古队出海后遇到了地震、风浪、仪器故障等种种麻烦。
关键时刻,老队员崔勇从广东救捞局借来了当年的工作档案,在翻阅工作日志时他发现,关于沉船位置的坐标,救捞局的记录与英国人的记录存在较大误差,随即果断校正了坐标。
另一方面,队长张威经过冷静分析发现:上下川岛海域是个渔场,渔民们贴着海底使用拖网,使原先突兀的海底渐渐被刮平。靠海底的起伏不平来获取数据的声纳因此“失灵”。搞清楚后,考古队从广州运来了浅地层剖面仪,配合声纳定位系统对“南海I号”进行定位。很快,仪器上就出现了可疑物的阴影。
5月13日,杜玉冰书中对于这个历史性的发现时刻是这样记录的:
“……崔勇隐约看到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于是便游了过去,这时,李滨也跟了上去。距离越来越近了,当崔勇用手触摸到那个黑东西的时候,心中不禁一阵兴奋,凝结物,没错,这是只有沉船上才会有的一种凝结物。崔勇用自己的手臂量了量,仅仅高出海底大约30厘米。循着这块凝结物,他们继续搜寻,在相距不到10米的地方,又找到了第二块凝结物,这块稍大一点,高出海床约60-70厘米。”
经过一番摸索,崔勇又在凝结物上找到了一枚瓷片。出水后,大家惊喜地看到,这是一片带冰裂纹的青白瓷片。小小的瓷片如同“南海I号”的“DNA”,在海底沉寂了800多年的“南海I号”终于找到了!
2002年3月当水下考古队员凿开一个窗口进入船内时,他们被惊呆了:在一个面积仅几平方米的小舱内,他们就捞起了4000多件精美绝伦的文物,绝大多数瓷器完好无损、灿然如新!队员们回忆说,当他们一个接一个、一点点地将几千件宝贝小心翼翼地带到水面上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想大笑,又想哭一场!”
“南海I号”再“活”千年不朽
如何在“水晶宫”内,让这艘沉睡海底千年的古船再“活”千年不朽?
“南海I号”沉没于海底淤泥之中,上面覆盖着2米厚的淤泥,这为木质船体提供一层完好的隔氧保护,使其千年不朽。“一旦离开海水的环境,所处的深度、光照条件、水循环等等都改变了,沉船上附着的微生物也会发生改变,环境的改变很有可能对现已疏松的船体造成伤害”。省文化厅副厅长景李虎透露,按照初步设想,“南海I号”出水后,计划每隔几年清理一次,目前已和中山大学海洋研究所就此问题进行专项课题研究,争取在沉船出水前拿出一个基本方案。
作者:
郭珊
编辑:
陈雪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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