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9月份后,上面发了统一的服装,我记得很清楚,是蓝色的,还发了彩纸,让我们自己扎成花束,还有小彩旗。这期间,我们还参加了天安门广场游行的预演。9月30号晚上,我们几个在宿舍里扎花,当然心情都很兴奋。我们的宿舍是28号楼203房间,有常生、张志、杜杰、柳波、王新力和我。常生是北京人,本来是80级的学生,因为生病休学一年,就和我们同班了。休学期间,常生养成了练书法的好习惯,所以,经常写字,字写得也不错。
我们边扎花边议论明天的活动。大家七嘴八舌,突然有人说:“明天的游行,我们能不能偷偷带点什么进去?能展现我们个性的东西?”常生于是就说:“我写点什么,做个横幅,让全世界看看我的书法。”他的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成。其实,当时的规定是非常严格的,不让私自带东西进入游行队伍中。北大的学生嘛,就是想与众不同,张扬一下个性而已。就我个人而言,参与这么一件在后来成为里程碑式的事件,在当时真的不像一些媒体报道的那样说经过很深的思考,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很偶然。
既然决定写点东西,那么,写什么呢?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主要还是围绕着大的形势。“振兴中华”被别人说过了,没有创意;“教育要改革”、“加快改革开放步伐”等没有特色。一个个的口号被提出又被否定。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也加入进来,有栾晓峰、毛小洪、李禹、于宏实、郭庆滨等几位,女生佟丹也参与进来了。
这时,有人提议表达一下对邓小平同志的感情,因为当时改革开放有几年了,成效显著。我们是改革开放的受益人,没有改革开放,我们也上不了大学。我们想表达对邓小平同志的爱戴之情。有人提出写“邓主席万岁!”(小平同志当时任中央军委主席),这种带有文革遗留的口号立马被大家否定了。最后决定直接问声好,就写“尊敬的邓小平同志您好”,但是又觉得句子长了点;就写“邓小平同志您好”。大家越是议论,越是胆大,把姓氏也省略掉,干脆直呼“小平同志您好”。于是,常生拿来一张纸,一时找不到那么大的毛笔,就用宿舍里擦桌子的抹布,卷成小棒棒,蘸着墨汁写下了“小平同志您好”六个大字。
字写好了,怎样做成横幅呢?想来想去,只好用床单,把六个大字粘在上面。这时,大家一致瞄准了其中一位同学(好像是李禹的吧)的床单,因为比较新。这位同学边从床上撤床单边说:“这可是个新床单。”
把六个大字往床单上一比划,床单不够长。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把‘同志’两个字也省去吧。”这句话一出来,本来很热闹的宿舍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直接称呼国家领导人的名字,是不是有些不敬?要知道,在我们国家,对长辈、对领导是不习惯直接称名道姓的。再一想,这是对领袖的问候,没有别的意思,不至于上纲上线吧!于是,我们就把“小平您好”四个大字用订书机订在了床单上。
条幅制作好了,怎么打出来?我们从几个宿舍找了三根长木杆,其中有拖把,把墩布头卸了,只留下棍子,把横幅绑在了杆子上。外面绕以彩带,顶端缀以纸花,横幅成了一把巨大的花束。
忙完之后,大家立即休息。此时已是凌晨两点,离集合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了。
10月1日凌晨4时,我穿上了实验室的白大褂,把横幅藏在了里面。我们乘坐大巴来到东皇城根集合,然后步行经过王府井,到达东长安街。这时,我偷偷将横幅交给了高个子同学(记不清是于宏实还是李禹了)。张志是班长排在第一个,杜杰、李禹、于宏实等几个紧随其后,大家用手上的纸花为他们做掩护。
当北大学生方队走到天安门金水桥东华表时,常生、李禹、于宏实等同学一下子打开横幅,队伍欢腾起来。这个时候,我们的带队老师喊:“快跑,快跑!”于是,队伍便开始跑起来。
跑过去之后,我的心里咚咚在跳。后来有人说小平同志看到横幅笑了,我没看见。
中央电视台的镜头本来先拍北大的游行队伍,横幅打开后,镜头转向清华,不过马上又转向北大,这时横幅全面展开,场面一片欢腾。整个过程前后顶多一分钟。
可惜的是队伍过去之后就把横幅给扔掉了,没有保存下来。
游行结束,我们坐上校车回到学校。晚上跳完集体舞后回到北大,我们还在议论这件事。这时,佟丹来到我们宿舍说:队伍游行时她弟弟正在一个路口上观看,听到几个警察在说北大这几个学生也太胆大了,要收拾他们。于是,我和常生、王新力几个连夜躲到在北京的家里或亲戚家了。
过了几天,据说有新华社记者来北大生物系采访我们,老师一时很紧张,后来记者对他们说这是一件好事。那时信息不像现在这么快,后来才得知10月2日人民日报第二版刊登了我们举着“小平您好”横幅的照片,是人民日报摄影记者王东老师拍摄的。至此,我们心里才踏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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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刘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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